元月里,日子总是忙。
帝后需行各类祭祀礼仪,协理六宫的则得里外打点各处,还需安排好游艺行乐,供皇帝与王公,官员们齐聚贺新。
这一日请安,一向勤勉的昭贵妃却姗姗来迟,想来这些日子忙中出错或是无意疏忽,也是有的。
“臣妾来迟,向皇后请罪。”余莺儿福身行礼,面上有还未褪下的焦心。
“不妨事的。”皇后和颜悦色,“本宫身子每到冬日头风便易犯,许多事也是有心无力,总是难为你与皇贵妃事事操心,你最近多是操劳,实在辛苦,偶尔几次不要紧的,本宫又怎么忍心苛责。”
“谢皇后娘娘体谅。”余莺儿起身坐下,端起手侧的热茶饮了饮,似是在平复什么起伏的心绪。
“昭贵妃娘娘可是有何急事?”欣嫔一向关心她,凝眸看了几眼 ,疑惑问说,“见娘娘面色似乎不是上佳。”
“这几日雨雪交加,地上难免滑,六阿哥昨儿在院中猛摔了一跤,便吓到他了。本也没事,想是又受了风的缘故,今早突然发起低热来。”余莺儿侧身,面向皇后解释说,“六阿哥一病便缠着要臣妾,是以臣妾今早才会耽误些许,并非有心来迟。”
齐贵妃紧了紧手上的帕子,心中跳起,下意识低了低头,像是躲避,眼睛斜斜垂视,看着地上盆景,不知在想什么。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差人禀告本宫一声就是了,皇嗣才是最紧要的,请安不过是宫里姐妹间的聊笑说话,自然是以皇子安康为先。”皇后柔和笑着,眼神轻轻掠过齐贵妃,唇边的弧度更见和蔼关切,“皇上向来挂心六阿哥,若知道了必定担心不已,昭贵妃,你近日就不用来请安了,安心照顾六阿哥才是。”
“谢皇后娘娘关怀体谅,臣妾感念于心。”余莺儿说。
皇后点点头,微微笑着。
一出没有悬念的好戏。
她自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六阿哥有那样一位精心算计的额娘,自然没那么容易被除掉,齐贵妃又怎么斗得过昭贵妃,暗下毒手的事迟早会被一朝揭发。昭贵妃那种人,咬起人来便不会让其翻身,到时候,孤苦无依的三阿哥便是她囊中之物了。
轻飘几句话,就有人就为她鞍前马后,她只管安心高坐,等人送上大礼。
众妃散去后。
“娘娘,太医院的消息确实准确,看来齐贵妃的确对永和宫暗暗下手了。”剪秋说,有些疑惑,“奴婢却有一事不明,永和宫向来铁桶一般,如今昭贵妃和皇贵妃把持着内务府,更是难以安插人手进去。这齐贵妃,却是侥幸得了手,奴婢想着,心里头总有些不安。”
“本宫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皇后说,“不管是齐贵妃几月来摸索着终于钻到空子,还是昭贵妃一早察觉,故意引蛇出洞,设计叫齐贵妃入套,谁是拿刀的人,于我们又有何关系?”
皇后眼神轻点剪秋,“她若设下圈套大费周折,其目的难道就不是除掉齐贵妃?除掉这个与她并尊,且有皇长子的嫔妃。而无论谁先动手,谁赢谁输,终归不过都是替本宫做了嫁衣。”
“齐贵妃自己动了歹念,做了错事,如何狗咬狗,也是攀扯不到咱们景仁宫头上,娘娘便只管放心看她们一出好戏。”剪秋笑着说,也明白过来,“昭贵妃怕是想借这次,连消带打再按下三阿哥。谋害皇嗣,又是皇上最看重的六阿哥,齐贵妃就算不死也跟废了无异。”
“外祖一家本是罪臣,若亲额娘转眼也成了大清罪人,本就不得圣心的三阿哥便自然也受到波折牵连,更加失势,六阿哥的地位便也越来越水涨船高。昭贵妃真是好算盘,怕是想日后再趁机彻底除去三阿哥,好为自己儿子铺路了。”剪秋嗤声,对其肮脏的手段颇为不屑,全然忘了自己主子是怎么爬上来的。
“若说之前,本宫还没有把握。如今,有熹嫔在,皇上总念起姐姐的好,对本宫也愈加亲近了,本宫一向疼爱三阿哥,再有熹嫔劝说几句,皇上自然不会不同意本宫抚养三阿哥。”皇后眼中冷光闪过,想起从前咽下的暗亏,脸上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之色,“年家没了兵权,皇贵妃再如何,终究没有儿子。这宫里真正能与本宫斗的,从来只有她,她的确天生的好本事,本宫,迟早要她付出代价。”
“这熹嫔的来路,奴婢着人去查,的确是个正经路子上来的南府舞女,这宫里既要认识纯元皇后,还有本事用来算计的,怕是没有了,娘娘不必多虑。她如今亲近娘娘,只要生不下孩子,对咱们那就没有威胁,那张脸在一日,就永远是咱们的一层倚靠。”剪秋说,“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不快,不过一个贱蹄子罢了,日后娘娘大权独握,有的是机会叫她消失。”
“嗯。”皇后闭了闭眼,手按了按腰间佩着的,姐姐赠予的玉佩,指腹缓缓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