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如珠似宝地捧着小永明,她步履极慢,走去外殿复命。
这里脏污一片,等宫人紧着理净,皇上才能踏足。
方才苏木出来回过话了,众人都翘首以盼等着。
甄嬛见她走出,从椅上站起迫不及待迎上,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年世兰看她也算真心,这会子因余莺儿母子平安心里又十分安乐,便难得对她有了点好脸,将襁褓朝着她展了展。
甄嬛“呀”了一声,忍不住屈起手指,十分轻微地碰了碰这团小小的粉嫩,笑说:“好像她额娘。”
“快免礼。”胤禛也已经从榻上起身,来到年世兰身旁,脸上是藏不住的爽朗笑意,“好啊好啊,公主也好!”
“朕抱抱。”胤禛甩了甩珠串,展开了两手,抱起他的又一个孩子。轻轻柔柔的触感在怀里,他不由得感慨,莺儿得宠三年,却已为他诞育两个皇嗣,既欣慰又疼惜:“昭贵妃是朕的福星。”
很快敬妃几人也都围了上来,一时笑声不断。
“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东西送给公主,但是我以后有什么好吃的,一定有公主一份!”淳常在总是稚气出言,惹众人纷笑。
“真是玉雪可爱,瞧这小脸蛋,公主很像她额娘呢。”敬妃也说,她又想着她的温宜,脸上的笑十分真挚。
“跟淑和一样,刚出生时这脸呀红扑扑的,小嘴巴还在一鼓一鼓地动呢。”欣贵人说。
“皇上,公主还没喂奶呢,可别把咱们小公主饿着了。”甄嬛笑说。
“嗯,嗯。”胤禛有些爱不释手,他再看了两眼,脸上的笑都没有褪下过,将孩子交给了乳母,他又略有担心问:“方才苏木说昭贵妃产后脱力昏厥,太医还在诊看,现在如何了?”
年世兰回:“还不知,卫太医在里头,皇上进去看看吧。”
胤禛没有即刻动,他看着年世兰,她脸上虽是欣喜,却难掩憔悴疲色。他去牵她的手,竟没握到冰冷的护甲,可见她有多么珍视孩子,心中一时更是说不出的情绪,“辛苦你了,这些日子尽心尽力看照她们母女,今儿还累得你守了这么久。”
年世兰眼里含泪,“皇上的孩子,臣妾怎么会不心疼。能见到昭贵妃母女平安,皇上皇后欣慰,臣妾所有的辛苦便不算辛苦。”
“你如此懂事,朕倒不知说什么好,赏你些什么好。”胤禛叹说,与她握手同行。
卫临刚吩咐了其他太医抓药,见皇上等人已来,很快跪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各位娘娘。”
“昭贵妃如何?”胤禛坐下。
“娘娘产后虚弱,气血亏空,只怕一时难以好转。”卫临说,“娘娘从前身子还算健朗,但此前那一遭……导致母体体弱,虽好好将养了许久,可身子也比常人要更难恢复。”
“此次生下公主,娘娘痛苦异常,兼之失血过多,便更孱弱。寻常人月余便可出月,昭贵妃怕是最少三月,且日后还要仔仔细细地养着,不能太过劳心劳神,致心气受损,才能确保不落下病根。”
胤禛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有些心疼,“嗯,你尽心尽力做好此事,万不能让昭贵妃身子有任何差池。”
卫临又说:“公主虽足月而生,但在腹中时颇有磨难,微臣方才看过,身子并无大的问题,只是也难免体弱些,不比六阿哥刚出生时活泼体健,也需得十分的小心照顾。”
胤禛拨弄珠串,一时间没有言语。他看了累极的年世兰一眼,又看着拼命为他诞下女儿的余莺儿一眼,十分为难。
莺儿视孩子如命,若要叫她们母女分离,他也怕她伤心呐。可世兰她,到底是他这么多年愧对她。两边都叫他不忍,颇难抉择。
“罢了。”胤禛说,“皇贵妃,既然你此前照顾昭贵妃事事周到,如今昭贵妃身子不大方便,虽有乳母保母,公主还是要你多多来照看,也好叫朕安心。”
敬妃心念一动,定定看了皇上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而甄嬛,也敏锐察觉到这话的深意,神色微微一变。
年世兰也没有太大的悦色,叫人起疑,只说自己一定不辜负皇上的嘱托。
胤禛说完,默了几息,又去看甄嬛:“莞嫔,你一向同昭贵妃交好,她身子不好,整日闷在宫里难免的心气郁结,于养病也是不相宜。朝政繁忙,朕不能时时在此,你也要帮着疏解昭贵妃烦恼才是。”
“是,臣妾遵旨。”甄嬛应下。
窗外熹微光亮,已经破晓时分了。
胤禛回宫,众人散去,一时只余年世兰与甄嬛在此。
余莺儿沉沉昏睡着,脸上唇上还是很苍白,呼吸声浅微,虚弱至极。
方卫临一言叫甄嬛忧心,她也没想到余莺儿竟元气大伤至此。殿中无处可避的浓烈血腥气与她全然失了血色的脸庞,无不提醒她那一日的冒险行事,冰冷的昆明湖水,终归让莺儿的身子受损。比生弘冀时,受了更多罪。
药被喂进去,已经是天光了。
公主睡着了,年世兰抱着她坐在榻上。甄嬛则坐在一旁等余莺儿醒,她心里有许多疑虑,想要同她说,可皇贵妃怎么还不走?
她们都是担心余莺儿,同在殿中,偶尔四目相对,总觉得有些难言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