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谁呀？没锁门，进来吧。”
    吱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瑶探头往外瞟了一眼，是程冰。
    “从厂子下班了？”
    抬头透过玻璃窗看了眼外面的天，阳光正足着呢。
    程冰抿唇点了点头，略有局促地将自己拎在手里的几盒罐头放在桌上。
    “今儿罐头厂活不忙，周姐让我们干完早点回家。”
    用力搓了搓手心，程冰犹豫再三，还是提到了年后罐头厂的招工一事。
    沈瑶听完嗐的一声摆了摆手，“招工需要考试，你自己凭本事考上的岗位，不用谢我。”
    程冰很认真地摇了摇头，“瑶姐，得谢谢你。
    要不是你信任我，让我替你带班，罐头厂招工的事我都没资格参加。”
    年后罐头厂的招工并非是那种面向整个市里招工，而是对程冰这些替人上班的临时工进行一次考核。
    考核通过，临时工入罐头厂，虽然还是临时工，但好歹不用担心替的那个人回来上班后自己会直接失业。
    要知道这种时候，京市的一般工作都不好找。
    街道手里倒是捏着些糊火柴盒的零碎手工，但那些都是给困难群众准备的，程冰当初为了留在京市，和赵美芝一块大闹过街道办事处。
    凭这种新的不能再新的恩怨，程冰想在街道拿活，纯粹是白日做梦。
    所以程冰明白自己的处境，沈瑶让她替几个月的班，她也没有故意偷懒耍滑，每天进厂都认真勤快。
    这不，好消息来了挡都挡不住，程冰得了准信，人下班刚到家，就跑来感谢沈瑶当初的伸手帮扶。
    面对程冰的感激沈瑶面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挺受用。
    毕竟帮人虽然不求回报，但对方知恩图报也证明自己眼光没错。
    将程冰送来的罐头收好，沈瑶起身慢悠悠地送对方离开。
    两个人全程说的都是罐头厂的事，其他啥都没提。
    周姥姥从隔壁房间绕出来，“没提挺好的。
    程冰这丫头看起来踏实肯干，真不像老程家的人。”
    沈瑶忍不住笑道，“姥姥，当初程冰耍手段留在市里，你还说过人家不省心。”
    如今眼看着程冰不搞事不作妖，周姥姥态度大反转，又觉得人好。
    沈瑶不愧是周姥姥的亲外孙女，嘲笑自家人毫不留情。
    周姥姥：……
    周姥姥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她当初算是估算错误，程冰这孩子吧，虽然某些行事有点毛病，但比起程家其他人显得正常不少。
    她得承认自己当初下结论太早，才闹出眼下这场乌龙。
    “这丫头人不错，认真干下去，等到罐头厂再招工，转正不是没可能。
    赵家算是因祸得福，虽然娶的时候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如今在瞧，不比程家和钱家要强？”
    “哎呦喂，正是这个理，还是老娘我当初眼光好，程冰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再看看钱家和程家，哼！这就是不积德的报应！”
    赵家门口，赵美芝双手叉腰，一脸得意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
    她说话声音大，哪怕院里没人，但周围人家住的近，该听的也能听见。
    把心里话往外一说，赵美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美滋滋地扭头回去把程冰带的罐头用温水洗干净，她宣布今儿晚上，家里人就吃一盒肉罐头先解解馋。
    赵来宝和赵元宝兄弟围在赵美芝身边央求多煮一盒。
    他们可是看见了，哪怕大嫂给谢家送去了三盒，他们家里还有三盒。
    赵美芝伸手轰人，“去去去，小孩子家家净想美事。
    一天一盒能吃三天，别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让其他人瞧见看笑话。”
    话说完，赵美芝扬声喊了程冰一句，破天荒地没有让她帮忙干活，而是让她抓紧时间多看书学习。
    “考试的事妈不清楚，但肯定不能脱离课本内容。
    程冰啊，你可要把握这次机会，好好回屋学去，灶台的这里让金宝、银宝帮忙。”
    程冰：……
    程冰连头都没来得及点，就被笑嘻嘻地赵金宝推进了屋。
    “快，听妈的话准没错，你好好学习我去帮忙烧火。”
    “哎，你等等，咱俩的事”得有一个说法。
    “等今儿晚上吧，咱俩已经结婚，闹下去也没必要，你要愿意好好过日子，我就对你好。”
    赵金宝看着不如赵银宝聪明，但他也没赵银宝那么多弯弯绕绕。
    当初程冰和赵金宝的事，和赵银宝脱不开干系。
    后来程冰想明白，自己就有些无法面对赵金宝，不想如今两人会因为罐头厂临时工的一个招工考试说开。
    程冰自然不会矜持，她赶驴下坡，保证自己会好好和赵金宝过日子，至于早前和她有纠葛的赵银宝，“我们两个真没啥事。”
    赵金宝笑呵呵地挠了挠头，“我信，老二心思多。”
    典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程冰没工作在赵银宝眼里就是废物，人家正打算勾搭机械厂的正式工呢。
    程冰笑着点了点头，让赵金宝快去给妈打下手，自己转头摸了摸脸蛋，翻出早前封存的书本重新啃。
    这个招工，无论如何，她都得考上！
    赵家这边因为程冰带回来的好消息热火朝天。
    与赵家隔着一道门的周家，气氛堪称冰冻三尺，冷彻心扉。
    周二妮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认清自己糟糕的处境。
    过了刚穿过来的新鲜劲儿，周二妮不再头铁而是老老实实选择融入进来，当一个并不出众的周家孙女。
    “呵！赵寡妇得瑟的简直没边，考上考不上还两说呢。
    这家伙的，恨不得整个院里宣传，不愧是寡妇出身，呸，真闲不住。”
    周大妈完美诠释了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的心理。
    因为程冰的工作是替沈瑶干的，这次招工考试也是因为程冰先有的工作才有的考试资格，更让周大妈堵心。
    一开始只是骂骂咧咧地说赵家，后来连谢家一起说。
    话里话外都是沈瑶不地道，明明该帮他们周家，凭什么便宜赵家。
    周二妮：……
    周二妮一边埋头烧火，一边心里嘀咕死老太婆真是好大的脸，自己什么德行没点数吗？她要是谢家的小媳妇，也不会把替工的事交给周家。
    无它，忒提不起来。
    不管是她那位奇葩的大伯母还是自己包子似的亲妈，两个一对废物。
    哦，再加一个胡搅蛮缠的奶奶，真是极品聚堆，让人没盼头。
    早前看小说的时候，周二妮还觉得极品非常有意思，结果等她穿过来真切体会到极品的威力之后，周二妮只想穿回去给当初的自己两个巴掌醒醒神。
    让你贱兮兮的，这下好了，报应！
    “二妮，你回屋歇着，这活我干吧。”
    周大妮，也就是周二妮的姐姐，瘦巴巴地推了推周二妮，让人赶紧走。
    周二妮抬头看了眼，随后摇头表示烧火的活她能干，“大姐，你还是回去歇歇，一会儿得帮奶做饭。”
    做不好可是会被死老太婆毒打的，周二妮至今还记得自己后背那两道红红的印子。
    呸！
    周家就是个垃圾窝，她得想办法尽快从这里跳出去，越拖越没有盼头。
    至于爸妈和姐妹，有能力就多捞一把姐妹，反正重男轻女，她们都挺可怜。
    至于爸妈，已经洗脑严重，完全没有挽救的必要。
    周二妮穿着一身破烂棉袄一边烧火一边合计。
    最后绕了一圈，周二妮还是将目光放在沈瑶身上。
    不是因为周二妮发现沈瑶不对，而是因为沈瑶有下乡的人脉。
    她的年纪翻过年就是十三，正好上六年级。
    算一算知青上山下乡的时间，她和周大妮都能赶上。
    去下乡总好过留在周家，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周二妮考虑沈瑶也是因为她知道沈瑶有一个下乡的知青朋友。
    毕竟当初赵月月过来的时候，传话的孩子就是周二妮的小妹。
    那两块被沈瑶塞过来的奶糖，成功进了她们姐妹三人嘴里。
    也是从三妮说出来的话语中，周二妮才知道沈瑶的这层关系。
    而且那个知青朋友看起来过的不错，倘若周二妮能去到对方下乡的村镇，凭沈瑶的关系，是不是也能借上点光？
    早就被环境改造过的周二妮已经顾不得什么脸面自尊，她现在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一切。
    能借上的关系尽可能地都借上，不能借上的也要巴结上。
    周二妮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只有这样做，她才能在周家的压抑生活中看到坚持下去的希望。
    院里的各种暗流涌动暂时还影响不到沈瑶这里。
    沈瑶依旧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养胎上面。
    尽管程冰过来说过招工的事，但正式招工放在明年春天。
    那个时候，已经生完孩子的沈瑶早就能背包上班，也不存在程冰考上就不能替她工作的事。
    “不过这事对赵家来说是好消息，赵姐养四个孩子太辛苦。
    如果程冰能有一份工作，哪怕是临时工也能缓解赵家的生活压力。”
    这年头啥啥都要钱要票，只有家里的工人多了，才能改善。
    不然憋憋屈屈的过日子，大家伙儿净剩下吵架拌嘴。
    “是啊，但考试不容易，得看程冰自己能不能争气考上。”
    谢辞安摇了摇头，听沈瑶说赵美芝迫不及待在小院宣传的时候更加无奈。
    “看程冰自己的本事，”考试这种事沈瑶提供不了什么帮助，顶多和对方说说当初她考的内容。
    不过距离她考进去已经有一年半，题目什么的，只有参考价值。
    小夫妻两人提到赵家和程冰不过是睡觉前的闲聊。
    话茬过去，两人都不会在意。
    暖黄色的灯泡被关，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沈瑶紧紧搂住谢辞安手臂，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走，外面的天气也越发冷了起来。
    躲在家里的养胎的沈瑶没事干，倒是开始频繁和赵月月写信沟通。
    赵月月自从在沈瑶这里取经回去，人就焕发了新的光彩。
    配合同期过来的几位知青和村里的年轻人办起各种小规模厂子，直接是将整个村镇带动起来。
    尽管如今模式不大且还在探索阶段，但已经能让人看见光明的未来。
    作为赵月月的恩人兼好姐妹，沈瑶这里自然没少收到各种山货物资。
    大到各种熏制野物，小到山果零嘴，沈瑶房间后面的小杂物间便没空过。
    再一次谢过赵月月让邮差送来的新鲜熏肉猪腿。
    沈瑶不忘在信件里写上自己说过的人工种植可行计划。
    山货终归是太小众，只有发展壮大才能带来足够的收益。
    所有的野生物资，最终都避免不了人为地让其扩大规模（人工种植）。
    呼
    信封口用蜡油粘死，沈瑶拍拍手腕，决定等明天谢辞安上班帮她邮出去。
    起身，沈瑶忍不住哎呦一声，听到动静的周姥姥赶紧跑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时间已经来到十二月底，沈瑶的预产期也快到了。
    肚子如今已经大到吓人的程度，甚至田娜和谢辞安都曾劝沈瑶去医院直接住院，不要在家里继续拖。
    还是周姥姥力排众议，说了医院也不怎么怎么太平。
    在医院生孩子肯定没问题，直接去住院等生孩子，还是算了。
    不过当着谢家人的面说的信誓旦旦，周姥姥在单独面对沈瑶时还是忍不住会心慌意乱。
    知道归知道，但没有绝对的把握，面对自家亲人，周姥姥多想都是正常。
    沈瑶摇头，“没事，肚子不疼，就是坐的太久，肚子太沉起不来。”
    这也是沈瑶孕晚期的尴尬情况，腰腹部承受的压力太多。
    这还是系统完全控制的结果，换成没有外挂的妇人，先别说什么起来起不来，巨大的孕期压力早就只能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周姥姥听到与生产无关，很是干脆地松了口气，“我扶你走走，你胎相好，这次应当不能受罪。”
    沈瑶听完心里赞同，她已经备好了各种顺产药丸，到时生产直接吃下去，确实不会太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