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婶调整好情绪,两人上了三楼。
“同志您好,请问顾海在哪个病房?”
“你们是?”
“这是他的爱人,过来照顾他。”
“这边直走倒数第二个病房,靠窗的那张床位。”
“好的,谢谢你。”
军区医院的条件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拔尖儿,可和后世相比起来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硕大的病房里,一共摆着八个床位,目前只有五张住着人。顾海的病床离门最远,他此时正望着窗外发呆,没有注意到她们进来了。
方淑兰看着那个令她魂牵梦绕,午夜泪流的身影,渐渐模糊了眼眶。
她止住脚步,不敢上前,怕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更怕走过去人却消失不见了。
“两位同志,你们找谁?”
郑小斌从外面提着一壶热水准备进病房,结果这俩人一直挡在病房门前,迟迟没有动作,他只好友善的出声询问。
“额...不好意思,我们找顾海。”
宋扶予视线落到问话的男人身上,见他一边手臂空空,想必就是陪同顾海过来照顾他的那个战友郑小斌。
听到自己的名字,刚才注视着窗外的顾海,缓缓转过了头。
“兰...兰儿?”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门边的方淑兰,轻呼出声。
这个名字,每天会在他心底冒出至少一万遍。
在彻底看清之后,顾海捂着脸偏过了头。泪水从他手缝中流出,滴落在白色的薄被上。
他想见她,但却也害怕见到她。
此刻他多么想找一个洞钻进去,他这辈子最愧对的人就是兰儿。
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会带给她幸福,结果...带给她的却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劳累。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来京市治疗之后,他深刻意识到,他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罢了。
擦掉眼泪,顾海转过头,手伸向方淑兰。
此时的方淑兰再也忍不住了,她丢下手中的行李,飞奔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搂住。
没有该不该,没有外人的闲言乱语,不在乎任何人异样的眼神,她只想牢牢的抱着他,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告诉自己他还活着,确确实实活着...
夫妻俩抱头痛哭,郑小斌看着此情此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几分钟后,待两人冷静下来,顾海向方淑兰介绍起了郑小斌。
“多亏了小斌,不然我早就...”
“不要说那个字,现在不准说,以后也不准说。”
死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方淑兰捂住了嘴巴。
“好,不说!”
“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对,没错,以后每天都会是好日子。”
“小斌同志,发自内心的感谢你对我们家顾海的照顾。”
“嫂子,不用这么客气。”
“当初是海哥奋力把我从战场上救下来,他如果不救我,就不会受伤。如果没有他,我现在也不可能站在你们面前。”
“我无非就是给他搭把手罢了,相对于他做的,我这些都不值一提。”
郑小斌这条命是顾海奋不顾身从死神手中抢下来的,他在活下来的当时就发誓,只要海哥有需要,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女同志。”
她指着宋扶予,向顾海柔声说道:“她叫宋扶予,之前是我们山河村的知青,就是她丈夫找到的你。”
“宋同志,不好意思,在这种环境下与你见面,还请你不要见怪。”
“不碍事,你现在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多亏了你和你丈夫帮忙,不然我的腿再晚点过来就医,就真的全无希望了。”
他的腿之前只是轻微神经损伤,没有严重到完全不能恢复的程度。只是当时涅市那边医疗条件有限,加上他自己以为自己瘫痪,无药可救自生自灭,耽误了治疗。
经过这几年长期卧床,导致肌肉萎缩,更是生出了褥疮。
过来之时,医生检查后说要是再晚半年,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就是神仙也无能为力。原本他的腿两三个月时间就能治好,耽误了这么久,如今至少需要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进行恢复。
吴叔很快便在招待所开好了房间来到了病房。
“方同志,在前台登记的是你的名字,你待会将你的介绍信给前台的工作人员进行核对,没问题就可以入住了。”
“好的,感谢您~”
“方婶,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趁着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回去报个餐。等过两天闲下来,我再过来看你们。”
“行,你赶紧回家吧。”
“扶予,这几天真的万分感谢你的照顾。”
“客气了,感谢的话无需多说,心里知道即可。”
从楼上下来,她和吴叔说了遇见了晏母的事情。
“不用等她,秦姐这段时间特别忙,每天晚饭都是刘嫂给她留在灶台上。”
“要是实在太晚,你爸会派建军过来接她。”
闻言,宋扶予歇了等晏母一起回去的心思。
坐在车上,和吴叔俩人一直在猜测待会儿爷爷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肯定心里既惊讶,又高兴。
当然,脸上铁定还是若无其事的傲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