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第十五座「蜂巢」下来，就迎面撞上了 h1 公会的一众核心成员：伊福丰、丁季夫、关盛和安季波。
    不知道为什么，陆希磊也和他们混在一起，尽管吟游诗人早已加入了「遗迹公会」。
    他们全都等在蜂巢门口，催促道：“卢安，快点！直升机在走第二个出口！那边已经等很久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公寓楼后面还藏着一个从「穹顶」通往外界的出口.
    不过这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在这里的一个半月，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游戏里度过，并没有好好探索过穹顶。
    警卫没有进行任何检查，直接放我们通行。我们小跑穿过灯火通明的过道，到达电梯井，乘高速电梯直达一座高楼楼顶。
    外面大雨倾盆，乌云低矮，仿佛触手可及。距电梯出口十米处，一架迷彩涂装的直升机已准备就绪。
    “快点登机！”安季波催促道，“我们已经晚了四十分钟！”
    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转动，我们弓身向前跑去。
    我还没来得及坐稳，飞机就已升空，在离地面只有五十米的高度朝南方疾驰。
    透过云层缝隙，我第一次得以确定方向，并大致了解了「穹顶」的位置，它完全位于地下，地面上连一点隆起都看不到。
    “去 108 号”，安季波夫提醒飞行员，虽然飞行员显然早已清楚这一点。
    我问陆希磊，接下来要讨论的话题是什么。
    但他回答，他也是被紧急从游戏中拉出来，同样一无所知。
    这位军事专家只是告诉我：“108 号，意味着事情很严重，不会为了小事召集我们。”
    仅过了十分钟，直升机就降落在一个军事基地内。不等完全停稳，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跳下。
    随后，我们穿过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然后突然置身于一间昏暗大厅中央的明亮讲台上。
    尽管环境昏暗，但我的视力很好，足以看清在场众人的面孔。
    大约有三十人，多数穿着军装。
    舞台上，七把椅子呈半圆排列，其中两把已经有人。
    其中一个是头发灰白的老人，穿着不合时宜的绿色运动服，上面印着 h23，看上去是个学者。
    老人旁边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
    她正手持麦克风和投影仪遥控器，向众人发言：“我们玩家目前等级较低，平均只有 17 级。而且，在 h25 公会里，仅有 11 人可勉强算作战斗职业。我们的初衷是作为科学与医疗团队而建立！npc 兽人数量多，力量也强于我们。但我们一定要夺回第二个据点，只不过，我们必须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我仔细看着屏幕上的 h25 公会地图。
    一个一级据点位于大河岸边，那里正在开采木材和黏土，还有两块已耕种的农田。看起来 h25 公会的玩家还没有登陆河对岸，对另一边的情况所知甚少。
    他们对游戏世界的了解仅限于相邻的五个据点，其中还有两个是难以穿越的山区。在北方有一个被摧毁的堡垒，显然，那是现在讨论的重点。
    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h25 公会陷入了严重的困境。他们只有 11 个等级较低的战士，没有任何能力阻止兽人攻击仅存的据点，并摧毁那里的一级堡垒，
    这时，一个佩戴少校军衔的人转向会场里的其他人：“感谢何婉的报告，在座各位是否有问题？”
    大家都默不作声，仿佛根本看不到即将来临的灾难。
    或许他们真的没能察觉？
    我不得不举起手：“很抱歉，我错过了大部分内容，可能有些信息我没有听到。何婉，能否告诉我你们据点的坐标？”
    “337-218，”何婉立刻给出了回应。
    “嗯……”我努力回忆着不久前绘制的星球地图，”57-478 是盖克太空港的坐标。据点宽度十八公里……也就是说，你们在那块更大的大陆，离太空港六千公里。你们最近的海岸在东南方向……有条河流汇入海洋。”
    “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有什么用？”伊福丰不耐烦地打断了我。
    “因为几天后，盖克渡轮将会载满建材、食物、种子、装备和武器，顺着河流驶向他们。同时，还有一支由三百名「遗迹公会」玩家组成的队伍也将到达，其中包括两百名高级战士以及一百名工程师和建筑工。另外，为了保险起见，我还会派出几架反重力战斗机，保障兽人不会摧毁 h25 公会的唯一堡垒。”
    我本以为会得到感谢，可话音刚落，大厅里便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很快变成了不满的喧嚣。
    主持人宣布了在场所有人达成的共识：“我们不认为 h25 公会应该接受这份援助。大家都知道，这个游戏在治疗领域拥有无穷可能性，h25 公会是为了进行医学实验而建立的。很多研究都属于保密内容，绝对不能让信息泄露！无论现在它叫什么，‘黑暗公会’已多次表现出它的危险性。所以，平行世界的玩家出现在我们的领土上极为不妥！三百名战士完全有能力轻松击败堡垒的驻军，摧毁这个刚刚萌芽的 h25 公会。我们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好吧，这些「穹顶」项目的策划者们，并没有把我的「遗迹公会」看做盟友，而是潜在的敌人！
    何皖脸上写满了失望，h25 公会的首领原本期待着援军到来，她正面临着生死存亡，却被告知不会有任何支援。
    “不管他们怎么说，反重力战斗机都会赶到。”我以心灵感应传达，女人身体颤抖了一下。
    “只是他们的运载能力有限，只能带一些必需品。你提供兽人的聚集地，「多米利」会将那里彻底摧毁。任务完成后他们就会返回，不会靠近 h25 公会的基地，所以你们的秘密绝对安全。至于渡船和援军，你可以自行决定。不用说出口，只需点头或摇头就行。”
    何婉看向昏暗的大厅，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
    也许是我多虑了，h25 公会的状况可能并没有那么糟糕，也可能是她不敢违背策划者的意愿。
    不管怎样，拒绝就是拒绝，我不会强人所难。
    接下来，轮到 h1 公会汇报了。
    在灰发少校的示意下，h1 公会的负责人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发言……关盛？！让人难以置信！
    主持人随即解释道：“就如今天第一位汇报者所说，h23 在游戏中意外遭遇了实力强大的美国 h12 公会。这次接触意义重大，为了加强双方合作，我们决定派经验丰富的外交官伊福丰前往 h23 公会。所以，h1 公会的新领袖由关盛接任。”
    而且，关盛还变成了「朗」？
    我感觉，事情发生的顺序可能和主持人说的不太一样。
    第一军团长是「穹顶」中最受敬重的玩家之一，他最先达到「朗」所需要的「声望」和「权威」，这并不让人意外。
    按照游戏规则，他会自动成为 h1 公会的领袖，代替伊福丰的位置。
    对外交官来说，这相当于断送了发展，于是伊福丰申请调到其他公会。
    而当时正巧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和美国公会接触，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外交官参与。
    事情很可能就是这样的。
    我半信半疑地听着关盛的发言，其中大部分内容我之前就有所了解。
    唯一让我觉得刺耳的是，演讲者竟然把「遗迹」、「蒙拉」和「拉瓦雷兹」混为一谈，都称作“黑暗公会”，这样的归类让我感到不满。
    然而，会场中的各位官员对此却并无异议。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想向关盛以及在场的其他人提问：“德国人是「遗迹公会」的一员，一些 h1 的前成员也是如此。按你的所说，他们是不是也该被归为‘黑暗公会’呢？”
    但最终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选择保持沉默。
    我能明显感觉到会场中某些人对我持有警惕态度，所以我希望尽力不让情况变得更糟。
    关盛一开始在领导面前稍显拘束，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以颇为自信的姿态进行汇报。
    “ h1 公会的人数持续增加，已经接近两千五百名成员。在「蛮越安南」，和黑暗公会交战中被毁坏的防御设施已完成了重建。我们在南部的「热带雨林」和「南部绿洲」交界地带与黑暗公会划定了新的防线。同时，我们还将掉入海湾的一艘麦隆飞船的样本送到了普罗米修斯实验室进行研究。”
    随后，新公会首领谈到了出现的问题：“南部据点的道路建设速度下降了 60%。原因是半人马和牛头人因劳动报酬过低而大量离职。他们不再满足于三人每天一个盖克水晶的报酬。我们曾试图通过半人马族长菲莉拉进行调解，但并未成功。至于向菲莉拉施压……”
    关盛不满地瞟了外交官一眼：“这一行为反而导致菲莉拉撕毁了和 h1 公会此前签订的所有协议。这意味着，我们将无法再从远古公会那里获得新的领地了。”
    还有这种事？我之前对此一无所知。
    “npc 想要多少报酬？”观众席中有人提问。
    关盛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
    “他们希望获得和在「南部绿洲」建设港口的同胞一样的报酬。那里财大气粗的黑暗公会每天付给每个半人马 4 枚水晶，体格强壮的牛头人甚至每天能拿到 6 枚水晶。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资金。我担心不久后，我们雇佣的 3000 名 npc 建筑工会集体越过边境，前往朗.陆岸那边建造港口。”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眼神中分明透露出对我的不满，仿佛是我导致 h1 公会缺乏货币的罪魁祸首。
    关盛还在继续着他的演讲。
    他越是深入讲述公会的扩张计划，我就越感到惊讶。
    原来，h1 公会的领袖提出要攻击半人马，绕过属于“黑暗公会”的两个据点向南扩张领土！
    他宣称，需要一条直接通往德国盟友的道路，这样在局势紧张时就不会被“黑暗公会”封锁，钛精矿的供应也能得到保障。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演讲者，拿起话筒说道：“我觉得你们根本没有关注过虚拟世界的政治局势。你们为什么会如此认真地讨论这样荒诞不经的议题？”
    现场响起了一阵不满的骚动，我的尖锐言辞显然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不悦。
    “卢安，你冷静点！”陆希磊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试图阻止我。
    但我已经听不进去，继续说道：“你们还提什么 h6 公会？那个公会早就不存在了！德国玩家已经全部加入了「遗迹公会」，朗·托马斯·穆勒成了我的副手和政治顾问。你们怎么能把大家都归入一个虚构的、根本不存在的‘黑暗公会’？”
    “虚构的？不存在的？”h1 公会的领袖关盛激动地反驳道，“陆岸，你还没进入游戏的时候，我的第一军团就已经在和‘黑暗公会’浴血奋战了！”
    “你曾和魔法世界的「蒙拉公会」交战过，”我纠正了这位功勋卓着的老兵，“‘黑暗公会’从来不存在！魔法世界有独立的公会：「蒙拉」、「拉欣」、「拉瓦雷兹」等十几个个，它们之间毫无联系，甚至经常敌对。而‘黑暗公会’这个名字的出现是由于对平行世界的了解不足导致。我猜，也可能是因为智力过低，无法正确识别邻居的信息。”
    虽然我以正常的语气与关盛交谈，没有责备，更没有侮辱，但不知为何，我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麦克风就被关掉了。
    主持会议的少校宣布：“由于卢安的发言不合时宜且带有挑衅性，干扰了会议的进行，我剥夺了他的发言权！”
    我愤怒不已，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重新坐下。
    坐在我左边的陆希磊低声说道：”卢安，别给自己找麻烦。他们手握大权，他们的态度对你至关重要！”
    坐在我右边的安全主任安季波也低声对我说着类似的话。
    我没有反驳，我知道自己无法左右众人的想法。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禁止我进入游戏，把我困在现实世界。
    在关盛的演讲即将结束时，我不得不忍受关于和“黑暗公会”可能爆发战争的讨论。
    他们说，邻居令人不安，不能对他们有任何期待。
    众人严肃地争论着，提出各种论据，甚至讨论起大厅里某位将军提出的建议：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我尽量不发表自己对这一切的看法，尽管对真实情况的无知不时令人惊愕。
    下一位发言者是科学家丁季夫，他的报告对我来说最是乏味。
    他介绍了我交给他的星舰图纸、技术、太空通信设备和行星防护罩的研究状况，这些方面不会有快速进展。
    更糟糕的是，在实验过程中，他们不小心损坏了一个正在运行的超光速引擎样品。修复它很棘手，但他们仍在尝试。
    此外，他们还在普罗米修斯研究了麦隆人和盖克人的生物组织样本，涉及一些图表和复杂的化学公式。
    他们最终决定，将所有这些生物样本和研究结果转交给 h25 公会，空出来的实验室则用于研究麦隆护卫舰船体的复合材料。
    尽管我可以在卡斯蒂乌三号找到超光速引擎的廉价替代品，以及麦隆护卫舰的完整技术文档，但我从刚才的经验中吸取了教训，所以并没有主动提出建议。
    总之，我感到相当无趣。
    我的麦克风被关闭，被剥夺了参与讨论的权利，我被认为是个干扰因素，而且能力不足。
    但渐渐地，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超越了这次会议所讨论的层次。
    终于，轮到我发言了，麦克风再次被打开。
    “卢安，请你尽量委婉一些。”陆希磊低声嘱咐。
    我答应尽量言简意赅。
    然而，第一个关于「遗迹公会」的问题就让我露出了笑容。
    他们真是一无所知！
    我不打算隐瞒任何真相，也不会回避尖锐的问题，所以我的回答可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
    那些自以为无所不知的「穹顶」策划者可以迎接真的震惊了，好戏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