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菊城外
一群孩子沉默的站在外面,气氛十分的压抑。
谢风一路抬棺而来,消息又怎么会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呢。
慢慢的,除了这些小孩,在他们的身后又多了一些人。
九菊县令陶潜之,天幽门的众人,一个个有渠道听到消息与谢风相熟的都聚集到了九菊城下。
一位单肩扛着一个水晶棺的人从远方地平线的尽头缓缓走来。
黄沙飞舞。
小海之中渐渐有抽泣声响起。
“不准哭!”
阿虎高昂着头,看向天空,试图将眼中的水滴倒灌回去。
钱豹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拳头,指甲潜入皮肤之中渗出滴滴血丝。
莫离拄着剑站在一旁,他虽没有见过这位女子,但是却无数次的听这些小孩提起过。
翠梅站在小孩们的旁边,眼眶通红,早已哭过了一场,今天,风雪楼停业。
整个九菊城上方压抑着一层厚重的阴云。
谢风一步步来到了这些一直等着他的人前,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眼中微微一热。
只是,他不会在哭了,他已经没有了泪,只剩下了血。
“回家。”
谢风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就带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回走去。
在他的身后,抽泣声越来越响,这时就是大虎,也没有了喝斥的力气,因为他的脸颊上,早已沾满了泪水。
“谢风,有我们能做的吗?”
谢风走过天幽门众人身前的时候,焚余轻声问道。
“会有的。”
谢风朝着她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回走去,这一趟从家门口回家的路,他走的比来的时候任何时间都要慢,仿佛想要让水晶馆内的女子好好看看这个她熟悉的家。
狐先生小院,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一点变化。
将水晶棺放在了她原本的房间,静静的注视良久,轻轻用手抚着水晶棺面那张惨白的脸的影子后,谢风才看向身后的小孩们。
“哭吧,但仅限今天,明天开始就要变得更加坚强了。”
谢风看着已经站满了人的狐先生小院,轻声说道。
一时之间,压抑的哭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小巷,悲伤往外溢去。
良久之后,谢风看着这些满脸悲伤的孩子们,还有大虎钱豹的脸。
“小妹还没有死,我会救活她的,不过,在我不在的日子,保护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谢风一张张脸看过去。
在谢风国道狐三妹没有死的时候,那一张张小脸齐齐看向谢风,那满是悲伤的眼中,有一道光亮了起来。
“风哥,谁敢动小妹,就让他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大虎上前一步,紧紧捏着拳头。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我!”
。。。
一张张还留有些稚嫩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某种坚毅。
“很好,我相信你们,三妹,狐先生就交给你们了。”
谢风拍了拍阿虎与钱豹的肩膀,一个个的摸了摸其他孩子的脑袋。他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停留,他知道,在那间院子里,有一个老人正在等着他。
等交代完后,谢风才一步步往老宅区走去。
“先生,谢风求见。”
那一扇依然闭着的门前,谢风一如往常的尊敬。
“进来吧。”
门内传出一声叹息,老学究在第一次,让谢风走进了他的院子,也等于是承认了谢风学生的身份。
推开门,谢风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在天道宗的岛屿上庇护他离开的身影。
“先生。”
谢风躬身行礼。
“过来吧。”
老人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谢风,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我好不容易在你体内打下来一道浩然正气,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正气未散,你小子好样的,是我的学生。”
老人踮起脚尖,拍了拍谢风的肩膀,在这里他的身形并没有在天道宗的浩然真身那般高大,只是一个瘦小的老头。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白家的小丫头确实还有办法救回来,只是并不容易。”
老人在谢风说话询问前就直接说道。
“再难我都会去做,还请先生告知。”
谢风说道,目光坚毅。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在那西域之地,有一个莲池,里面有一朵九色莲花叫做九窍命莲,开九次败九次方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老人的目光望向西方,在那里他的另一个弟子此刻已经快要进那座宫城了吧。
“老师有些事必须去做,没办法陪你一起去,而在西域,知道那朵莲花的人也有数人,守护那朵莲花的更是西域第一宗门,叫轮回宗,里面高手并不比天道宗少,你真的要去吗?”
老人虽然如此问,但是他知道问的是多余的,他的弟子,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又有几个能劝得会,但凡能劝得回,他的子弟也不会死的就剩了最后这几根独苗。
而现在,有人连最后者几根独苗都要掐断,老人对此更是愤怒无比。
“多谢先生,谢风拜别!”
谢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深深一拜又一拜,几次拜过之后,谢风才向外面走去。
老人没有阻拦,而是再次望向了远方。
离开老人小院的谢风才一步步的踏空而去,化作一道长虹,这次,他去的方向是西方。
在谢风离开九菊的几天之后的晚上,九菊门口,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老师,你真的要去吗,你就算去了,文圣师兄也。。。。。”
马车旁,一青衫男子欲言又止,正是九菊县令,陶潜之。
“这朗朗乾坤,乌云蔽日,民不聊生,吾之过也。”
马车之上,一个老人叹息着。
“那是那一家人的原因,与老师有何干,若不是老师,若不是诸位师兄。。。。”
站在马车旁的陶潜之恨恨的说着。
“古今帝王皆薄凉,这些事,我们出仕的时候又有几人不知。权争啊权争,潜之啊,我的学生里也就你看的最透彻了。”
老人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个胆小鬼罢了。”
陶潜之同样摇头,比起他那些慷慨赴死的师兄,他自认在大义上远远不如,他自私,胆小。
“这天下没人愿意去讲一讲道理,我这把老骨头啊,也只能动一下,总不能让文儿也这样没有道理的死掉吧。”
老人不在乎的伸了一个懒腰。
“回去吧,回去吧。”
随意的挥了挥手,老人拍了一下老马的屁股,马车缓缓往城外驶去。
“老师。。。”
陶潜之看着马车的背影喃喃着。
当这位老人离开这座小城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坐立不安,他们又怎么会让这辆马车安然的到达那里。
对于那些种种,陶潜之知道,老人也知道,哪怕他是这世间最后的一个儒圣,也没有走到那座城前的把握。
陶潜之死死捏着拳头,他必须忍,他还不能去死,这些人,这些事,这些恨,总需要有一个人来记住。
老人的马车驶出门外后,却再一次停了下来。
城外,一处石头上,坐着一个憨厚的农夫,穿着一双草鞋,此刻正憨笑的看着马车上的老头。
“马夫田丰,愿为先生驾车。此去路途遥远,先生既然要去讲些道理,自然不能亲自驾马车劳累。”
憨厚农夫躬身行礼。
“你可知此去,歧路良多?”
老人看着农夫问道。
“正是如此,先生才更需要一位车夫。”
农夫憨厚的笑着,眼中光亮犹如星辰,熠熠生辉。
或许老人不记得他了,但是他却依然记得老人,当年西南大灾,如果不是这位老人和他的学生,临阵斩了几十位贵族甲胄,高官皇亲,保证了整条赈灾之路的通畅,他的家乡,他全村百号人早已饿死在那场大灾之中。
为了报效先生,他苦练武艺,等他他艺成出山,却发现当年的那些老人的学生一个个的都已经死去,而找寻良久,才在这个小镇之中找到了这位先生。
自此,他便当做了一个卖草鞋的普通农夫,住在了这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天下一品渺渺,他拳法大家田丰自占一席。
田丰的双眼之中,燃烧着某种崇高的意念,虽死而往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