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样的情况,不能再有第二次。”
“你知道的,她只是个组合体,不是无坚不摧的原生体。”
“意识受损可大可小,要是运气不好,可就散架了,那就——”
蓝子若手指并拢,随后散开,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随着那声“boom”,仿佛有惊雷在宋晋远耳边炸开,他震惊的向蓝子若看去。
蓝子若朱唇轻启,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是什么都没有了?”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宋晋远睁大了眼睛,感受到紧张之后带来的体温上升,额头已经有细密的汗水沁出,他忍不住擦了把汗,问道:“会……会,怎么样?”
“会两个都没有。”
蓝子若将钢笔的笔头和笔帽全摘了,尽数丢在桌上,用来形容当下的宋嘉仪。
“怎么会这样呢?”
宋晋远一个趔趄,脚步虚浮,头脑发晕,眼神失焦,不由得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心里好似有艘小船在浪涛里翻滚。
宋晋远瘫在沙发上,不停的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呢?”
几日寝食难安带来的负面都不及蓝子若这番话的效力,宋晋远觉得眼底一阵发黑。
坐在沙发上连续几个深呼吸之后,感觉眼前那片黑雾少了不少,才睁开眼眼,视线落向蓝子若的方向:“这样说的话,她岂不是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瓷娃娃?”
“并不是这个意思。”
蓝子若长长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即便解释清楚,他需要承担的也不会改变。
她起身,缓缓向前走去,在离宋晋远数米的地方停下来,视线停靠在门后数丈远的骷髅衣架上。
“有些东西,空有皮相是没用的,得靠内里支撑。”
她目光一转,落到宋晋远身上,目光中冰冷一片,犹如冬日里连绵数日的细雨,冰冷刺骨。
“她现在的状态并不稳定,一个做过大型手术的人,至少需要三到五年以上的恢复期,在恢复期内脑部受到的任何刺激或者重创,都有可能对她的恢复造成致命影响。”
“宋先生,这是你的女儿,虽说你在研究所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作为回报,但我已经竭尽所能的帮了你,你总不能,总是靠我去完成后续的维护与保养吧?”
蓝子若抬起手。
灯光下,那只手莹润洁白,仿佛还能看到淡淡的血管。
她的手指根根修长,手腕上戴了一只色泽饱满,成色上等,一看就极为罕见的羊脂玉手镯。
她将袖子向下挽了挽,露出藕白色的上半截小臂,中间关节的地方原本有一大片淤青,是她抽血留下的,此刻已然消散了,连针孔都不再分明。
见状,蓝子若放下手,拉回袖子盖住小臂,摇着头说道:“算了!”
宋晋远不明白蓝子若的意图,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难道她在暗示他,就算不靠他的资助,他们研究所也能正常运转?
但她话语里的不满他听得分明。
宋晋远站起来,沉重的叹了口气。
如今是拿人手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欠了人情,自然也要还掉。
“一直给您添麻烦了,蓝医生,小女今后还麻烦您继续照顾,要是有什么其他地方需要用到我的,您可以随时来找我。”
宋晋远毕恭毕敬的递上名片。
这辈子他用到名片的机会不多,于大众而言,他的脸就是名片,但眼前的人值得他这么做,更确切一点说,是宋嘉仪值得他这么做。
一张纯黑色烫金名片映入蓝子若眼帘。
“这东西对我来说没用。”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子若脸上的表情无比平静,
宋晋远的眼中满是愕然,大约没想到会遇到这样棘手的情况,一时愣住了,牢牢保持着递名片的姿势看着蓝子若。
蓝子若越过他,向门口走去:“有什么需要阿寿会联系你的。”
她边说边取下骷髅衣架上的大衣,开始往身上披。
那是一件暖杏色的羊绒大衣,宋晋远一直觉得她虽然长了一张年轻的脸,但语气中透露的阅历和老成与长相并不相符,这会子穿上了这件大衣,倒显得更加孩子气了。
他怎么看,都觉得蓝子若是和他女儿相仿的年纪。
偏偏她们在相仿的年纪里,却做着截然不同的事情。
蓝子若穿好之后,大约是想到什么,又回过身来,走到宋晋远面前,食指并中指轻轻一夹,取走了那张名片。
“不过我收下了。”
一阵淡淡的幽香飘至宋晋远的鼻腔,依然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每一次见蓝子若,他都能闻到这种淡淡的幽香,仿佛这种幽香已经被蓝子若打入烙印,成为与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很快,那幽香便随着蓝子若的离去飘散。
宋晋远站在那里,怔怔发呆。
如今这是第四次了,宋晋远的思绪飘回现实。
他快步上前,追上了蓝子若,嘴唇一阵颤抖,方将心中的疑问诉之于口:“我女儿她,会没事吗?”
蓝子若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很快便消失,恢复了一惯的冷漠,快到宋晋远甚至都有些怀疑她有没有笑过。
“哪一个?”
“什么?”
宋晋远的瞳孔猛地一震。
“我说,哪一个?”
蓝子若歪着脑袋看他,她向来神色疏离,态度冷淡,喜行不露,但眼底的不屑并未掩藏,清晰的披露于他面前。
这一次,语速缓慢,吐字分明,宋晋远听得清清楚楚。
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向他袭来,宋晋远脚步虚浮,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
江明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触及宋晋远方寸大乱的目光,不由得沉重的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宋晋远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过头对蓝子若道:“老师,您又何必吓唬宋先生呢?”
蓝子若“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嘲弄还是玩味,对着江明跃,她自然是生不起气的。
“你竟然开始学做好人,这倒是个稀罕事。”
“宋先生。”
蓝子若从江明跃的脸上收回目光,皎洁的面庞上少见的带了一丝暖意:“你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怕我接下来让你做的事情,单靠你现在这种精神状态,你完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