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之后，见宋晋远垂着眼帘沉默不语，又道：“大小姐说那个任小吕是个变态，一直……一直偷偷跟着她，偷拍她，搞得她去哪里都不安宁……让我以后都帮她处理掉这个大麻烦，她还说……”
想到这里，凯文李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堆满了愁苦之色：“她还说，要是以后任小吕还来骚扰她，她就……她就……她就……”
他一连三个“她就”，也没能将话说全，面前坐的是撒旦，撒旦的女儿更是恶魔，一个两个都死死勒着他的脖子，套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么想着，他就为自己的日后担忧，生生将自己一张纵情享乐的脸逼出苦情戏来：“她就先弄死我……”
屋内静的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凯文李等了许久，直到第一缕晨曦从东方透出来，将整间办公室照得透亮。
他抬起头偷偷打量宋晋远，见他紧抿双唇，双手交叉至于桌上，视线恒久不变，坐在那里仿佛一尊不会呼吸的雕塑。
他不敢催促，站在那里等了许久，等到脚都有些酸了，他偷偷提起脚活动了下，突然听到宋晋远冷不丁说道：“除了任小吕，她还让你做了什么？”
凯文李立刻打起精神，脑海中浮现宋嘉仪同他说过的话。
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他犹豫了几秒，右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在疼痛中半清醒着，思索着该挑哪件同宋晋远交待。
宋晋远头往后仰，背靠着椅背，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
“说起来，阿江最近是不是在接触世捷的项目？”
凯文李立刻又紧张了起来，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松了松领口，试图给领带解压，脖子里空空如也，二世祖昨晚在酒吧鬼混的时候早就将领带解了，这会子哪有什么领带。
“宋叔……不是那个，我……宋董……不是……这事本来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凯文李口干舌燥，大脑一片空白，双手用力在大腿两侧摩擦，一脸焦急的望着宋晋远。
宋晋远无心与他多做纠缠，手里把玩着笔帽，神色颇为冷淡：“李泽江让你去林州，是让你去和世捷那帮老东西接触一下吧？”
冷汗涔涔而下，凯文李的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双腿软到不能再软，差点给宋晋远跪下了。
“宋董，我真的只是去林州放松的，您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截胡新韵的项目呀！”
他简直要哭出来了，李泽江让他去林州确实是为了让他接触一下世捷的项目。
世捷是林州当地生产汽配的龙头产业，这几年新韵与海外谈成了几笔汽车方面的大单，因此准备将世捷作为国内的汽配供应商之一达成长期合作。
近几年，李泽江在国内的新能源汽车项目里投了不少钱，与之相关的合作供应商自然不在少数。
他不过是想借着新韵在国外的生意顺便捞一笔油水，期望世捷能将汽配供应中的一小部分零配件供给权让出来，这样新韵吃肉的同时，他也能喝口汤。
宋晋远冷哼了一声，他自然知道他们不敢。
不过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也要看他肯不肯给这个机会，嚣张跋扈又忘本的人还想掺和一脚，当他宋晋远很好说话是么？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桌上的电话不期然响起，宋晋远按下接听键，张秘书的声音传了出来：“宋董，车备好了。”
“知道了。”
宋晋远看了眼手表，今日之事已经耗费他过多的时间，再拖延下去也无甚意义。
凯文李急忙往前走了几步，他此刻急于立投名状，生怕宋晋远不给他这个机会，将宋嘉仪的事情倒豆子似的一一道了出来。
“大小姐说她想要西郊的那栋楼，日后可以捏住不少同新韵有关的把柄，让我给她牵线搭的桥！”
“还有我爸在内的几个老人，手里持有新韵一点零散股票的，她让我帮她一一收购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林韵化工的废污水处理报告和居民反馈意见书，是她让我以匿名件的形式发给欧胜卢化工的，为的是能够尽量把您拖在国外……”
越说到后面越没有底气，凯文李都不敢去看宋晋远的眼睛。
心知今天出了这门，他算是把宋嘉仪彻底得罪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抱住宋晋远的大腿，才能免受池鱼之殃。
他们自家父女内讧，徒让他这个外人夹在中间当了炮灰，想想就很苦逼。
阳光一点一点移进室内，浮尘漂浮在阳光里四处摇晃，一夜赶路外加一番自首式长篇大论，凯文李已经口干舌燥，再说下去他只怕要嗓子冒烟。
“大小姐吩咐我做的事都……都和您交待清楚了，宋董，别的真的没有了。”
凯文李抬起头，不安的看了宋晋远一眼。
宋晋远已经从背靠椅背变成了以手支头的姿势，左手放在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下周之前，把你手头所有联系的股东名单递给我，另外，你回去告诉李泽江，下个月之前，让他把手里的股权交出来。”
宋晋远起身，将西装的扣子扣好，拿起桌上的手机说道：“现在，你可以滚了。”
他抬头望了眼窗外，新韵集团地处宣传市中心的豪华地段。
这里高楼林立，商铺聚集，从来都不缺拼杀的商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背道而驰的女儿想扳倒他，真是可笑又可悲。
凯文李显然没能完全接收到宋晋远的信号，他的认知还停留在认罪环节：“宋董……大小姐那边……”
有时候猪不是蠢死的，是自己太贪心吃了太多撑死的。
宋晋远冷眸微眯，目光犀利如猎鹰，透着森森寒意：“再让我发现你跟她有所联系，我会亲自找人给你送一辆轮椅！”
说罢，再不看他一眼，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张秘书在门口等着他，见他来了，立刻拉开玻璃门。
他走后没多久，屋内的人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