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蔬菜汤里放了西芹、蛋花、豆腐和鲜嫩的鸡毛菜,尔后加了一点淀粉勾芡,里头撒了些盐与胡椒粉,喝着清淡爽口。
桌上的其余几道菜,一道三黄鸡,一道拌木耳,一道素炒虾仁,一道炒时蔬,清汤寡水,瞧着一个比一个没食欲。
他抬头看了言清一眼,言清正在手把手的对着他做着大口刨饭的动作,只喝汤他显然不会放过他。
他将碗里的米饭刨进汤里拌了拌,就着汤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整的好像旧时难民营里的临时餐。
言清在一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犹如一个审判者。
“把虾仁也放里头一起拌了!”
“鸡死都死了,不吃你对得起它吗?”
“木耳……算了你不喜欢,爱吃吃,不爱吃拉倒!”
一顿饭吃的堪比坐牢,好在顾筠然虽然被强迫,肚里不再空空之后,手脚渐渐有了力气,状态是比先前好多了。
他吃完最后一勺,言清已经在他旁边剔牙了。
在顾筠然还在疑惑为什么吃饭的是他,剔牙的是言清的时候,言清伸手开始指派任务了:“吃完记得把饭盒收掉啊!”
一天一夜的睡眠足够平复他的情绪,顾筠然懒得跟他计较,自己动手将饭桌收了,丢垃圾经过茶几的时候才明白言清为什么在剔牙了。
言清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将他买给宋嘉仪的糕点、牛肉干之类的小零食全吃了,现在茶几上全部是拆开的零食袋,他不塞牙谁塞牙。
“这……”
“你……”
顾筠然抬头看看言清,又看看堆满茶几的包装袋,想起他这一天一夜一直看护自己,说他似乎又不大好。
言清打着饱嗝看他:“干嘛啦?吃你点零嘴都不行?那女人现在精神不正常,给她吃也是浪费。”
他如此理所当然,顾筠然竟然无言以对。
“那……也不是不行……”
顾筠然摸着后脑勺,莫名感到理亏,问题是这是一点吗?他是如何做到在一天里把这么多零食都吃光的?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宋嘉仪的事情,没心思和言清吵架。
“行就对了,走吧!”
言清拍了拍顾筠然的肩膀,先行走到他前面去开门。
“去哪?”
顾筠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江医生从美国回来了,还有——”
言清打开门,转头看向顾筠然:“宋晋远回来了,中间来过一趟,也到这里看过你,不过他好像有什么更紧急的事情,呆了没多久就急匆匆的走了。”
这信息量并不大,但说来说去都与宋嘉仪搭不上直接关系,又似乎都搭上那么点关系。
顾筠然还要再问,言清直接将他拖出去了:“你现在问我也没用,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你不如直接去问知情者吧!”
言清口中的知情者,指的是江明跃。
他拉顾筠然来到江明跃的诊室,是为了听一听墙角,顺带知道一下顾筠然藏着掖着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顾筠然显然没想到“和”字诊室旁一直空着的“明”字诊室坐诊医师是江明跃。
虽然屋内布局与其他诊室无二,但屋内的器皿用具看起来就很新,身后的书架摆放的医书也与旁人大不相同,除了《伤寒杂论》和《本草纲目》,大都是一些全英文的医学文献。
“所以,江医生也是出自君言堂?”
顾筠然一脸不可思议。
江明跃点了点头:“是呆过几年,我在这边属于一直挂名的状态。”
“那你在西达赛奈医院的就职是?”
江明跃从身后的病历架上抽出一本病历,放到桌上:“我在国内的大型医院呆过几年时间,后面去洛杉矶是因为西达塞奈医院的研究方向与我研究的板块有交集,并且一些相关的临床试验目前国内还不能进行,所以综合考虑之后,去了西达塞奈任职。”
顾筠然顿时感到一阵混乱。
他判断不出江明跃的话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似乎无形之中有一只手将他们聚到一起,拼凑成偶然的假象。
譬如他曾在这里看诊,譬如宋嘉仪远在西班牙的时候却能转到洛杉矶的西达塞奈医院,再譬如宋嘉仪的主治医师也能追溯到君言堂。
最重要的是,那个全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观望他们的人——蓝子若,那个与自己的外在年龄完全不匹配的她仿佛对他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近日思考起来就觉得头隐隐作痛,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江明跃摊了摊手:“顾先生,你的大脑曾经做过手术,你需要好好休息,不适合忧思过度。”
顾筠然用力揉了揉额头两旁的太阳穴,桌上摆放的宋嘉仪病历让他的思绪回归现实。
他转过身,对一直在身后听墙角的某人说道:“阿言,你去帮我开点止疼药吧!”
言清翻着白眼看他:“你面前就是医生,叫他给你开不就得了?”
开玩笑想把他支走,有没有搞错?
江明跃大约知道他的想法,便顺水推舟,帮了他一把:“哦,我许久不回来,院内的医师系统已经更新了好几代,暂时还不会使用,可能要麻烦你去找别的医生代劳了!”
言清将嘴噘的老高,本来还想再反驳几句,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明显不想自己在场,即便他强留下来,恐怕也听不到有用的信息。
他不情愿的拉开门,带着被抛弃的眼神瞪了顾筠然一眼,随后一摔门,气鼓鼓的走了。
“其实不必要这样。”
江明跃看出言清的不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宋嘉仪的病历打开了。
“宋小姐的事情,你在洛杉矶时我就和你说过大概了,即便再说,也讲不出新的东西来,只不过,她的case与别人不同之处在于——”
他抬起头,视线直直落在顾筠然的脸上,眸光微动,似是欲言又止:“她是老师参与的唯一一例临床手术,也是那几十人里唯一成功的案例。”
显然,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蓝子若是他几十例临床里唯一的变数,也是这唯一的变数,成为了唯一一例成功的促成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