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说一半藏一半，一面不住观察顾筠然的反应。
    顾筠然一脸镇静自若：“导演，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那时候宋老师都还没成年呢！未成年人拍亲密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现在就不一样了，宋老师已经成年了，不会涉及到这个问题。”
    “您不是对作品的完整性要求很高么？这部作品的制作规模您是知道的，怎么能擅自把亲密戏删了呢？这样一删主人公的前后情感变化严重脱节，演员也不好处理中间的情感跳跃，观众看了也不容易有代入感，我相信您也不愿意看到作品出现这样的瑕疵吧？”
    “确实是这样。”
    林导连连点头，语气充满戏谑，眼神依然不住打量顾筠然。
    饶是如顾筠然这般长期面对摄像头不动如山，也被这一番连续打量盯得不自在起来。
    林导终于移开了视线。
    顾筠然如释重负，抬起右手擦了把汗。
    林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顾啊，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当然也想保证作品的完整性了，只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我也无能为力。”
    顾筠然的脸上浮现了问号。
    林导摊开双手：“是咱们的投资人，不允许小公主有任何不雅的画面出现在大屏幕，主动将剧本做了删减后重新送来的。”
    顾筠然愣了一下。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宋晋远向来宝贝他这个女儿，只是他知不知道如今这个女儿并不是从前那个女儿，他还真不好说。
    林导一脸无奈：“就是这样，我作为导演当然希望能够保证作品的完整性，你说的那些我也都明白，可这种时候没有办法，没钱甭说完整性了，作品都呈现不了，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林导泫然欲滴，脸上的悲痛简直不亚于一流大腕的表演水平：“那个，小顾啊，你要是和宋董关系好，你和宋董说道说道？也替我们作品争取一下完整性？”
    顾筠然哭笑不得的看着林导：“不不不，林导，我和宋董哪有什么关系？我们不熟啊！”
    “那你和宋老师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通过她去试一试呢？”
    林导看起来依旧不肯放弃。
    顾筠然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呵呵……”
    他不住假笑，笑得自己脸颊都要僵硬了，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筠然好不容易从林导那里逃出来，迎面就撞上陈克洋。
    陈克洋人高马大，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一看就来者不善。
    顾筠然熟视无睹，抬脚欲走。
    陈克洋挥手将他拦住了。
    顾筠然停下来打量他：“陈老师，有事找我？”
    陈克洋打心里底里佩服他这种装聋作哑的无耻天分，虽然某种程度上自己同他也有的一拼。
    不过这并不重要，反正他不打算放过他。
    他指着自己的脸：“你不觉得应该对我这张脸有一个交待吗？”
    顾筠然盯着他的脸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随后摇了摇头：“不觉得，你这张脸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你是觉得不够帅，那你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整形科。”
    陈克洋的脸已经消了肿，上完妆后和平时一样，乍一看确实看不出来异样。
    “你！”
    陈克洋正欲破口大骂，抬眼扫了一眼来往的工作人员，想到是在林导门口便生生忍住了。
    他手里捏着一小块化妆棉，来时已经浸好了卸妆水。这会子见顾筠然装蒜，便捏着那块化妆棉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眼睛，将妆卸掉了，随后指着自己的眼睛道：“看见没？”
    顾筠然一脸认真的点头：“看见了，不就是个黑眼圈吗？”
    陈克洋气得几欲吐血。
    他指着自己的眼圈，语无伦次道：“什么……什么黑眼圈！你再看看！这是你那天推倒我摔的！”
    “什么？我推你了？”
    顾筠然瞠目结舌，演技十足，看起来比陈克洋还惊讶。
    “你你你！”
    陈克洋指着顾筠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乌青的眼圈确实不是顾筠然推倒所致，但凡事总要讲究个因果。
    如果顾筠然不推他那一下子，他就不会反击，他不反击，也就不会跌倒，也就不会摔成这样。
    因此，综上所述，就是顾筠然推的。
    不等陈克洋说话，顾筠然立刻九十度鞠躬，态度无比诚恳：“陈老师，真不好意思啊，我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你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如果我真有什么对不起陈老师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
    他牢牢保持着九十度的弯腰姿势，仿佛摆放在林导门口的一尊雕塑，陈克洋不发话，他便一动不动。
    陈克洋被他这番突如其来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围就响起一片指责的声音。
    “天呐，快看，顾老师被陈老师欺负了！”
    “陈老师什么来头啊？居然敢这么给顾老师立规矩！”
    “我说长得一般，演技也一般怎么就选他来演男二号呢！现在连顾老师都在他这里吃瘪，一定是大有来头！背后有靠山吧！”
    “怎么还让顾老师一直弯着腰！这么多人看着呢！真是的！我们顾老师很辛苦的，进组吊了那么多天威亚，腰伤一直没好，不能弯腰的！”
    陈克洋狼狈不已，急急忙忙的跟众人解释：“不是我要他鞠躬的，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跟我没关系！不对，是他对不起我在先的，不然他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周围不断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压根没人听他说话。
    陈克洋恼羞成怒，转过身指着顾筠然道：“你倒是站起来说几句啊？”
    “啊？说什么？”
    顾筠然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陈克洋。
    他一脸小心翼翼，看起来似乎很是不安。
    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对周围围观的女工作人员们轻轻一笑，露出八颗牙齿来：“你们不要怪陈老师了，应该……是我对不起陈老师在先，陈老师没有给我做规矩，大家不要误会啊！”
    这一笑，立刻将工作人员迷得神魂颠倒。
    有两名女工作人员甚至用拳头捶了捶身边的人，娇笑道：“他好帅啊！怎么办，我快要昏过去了！”
    视线落到陈克洋身上，立刻换上了鄙夷不屑的表情：“这年头真是阿猫阿狗都能来演戏了！我们顾老师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向这种人弯腰？”
    “哗啦”一声，胸口传来碎裂的声音。
    陈克洋撇了撇嘴，他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自己的错，他凭什么要哭？
    这么一想又生生给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