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皇宫访病人
“这?孟贤弟……”
孟子之双手一摊,“隐兄莫要问我,我亦是同你一般不明就里的。”望了望那三人逝去之处,“且待大哥归来便可知了,咱们仅需静候便是。”
苏吾启被御医施了针,又是被割破中指放出不少毒血,而后方又饮了两碗汤药,才被内侍安置到了一处院落歇息。
“苏大人,此乃是黄老先生生前所居之处,便是委屈大人暂且将就一晚,想来明日待御医长大人再行诊治后方可转回苏府。”一名内侍极为有礼含笑一释。
“不敢,有劳这位大人了。”苏吾启自服了上官清流所赠的药丸便已清明了许多,再经了一众御医诊治,此刻除去尚觉无力,便早已不复身子麻木疼痛之感了,却极为疲累,想来该是那余毒之过,或恐尚有解毒汤剂安神之效。
“不敢担大人道劳。大人且歇下吧,奴才等便是候于外间,有事轻唤一声即可。”几名内侍躬身退出内间,且将房门闭合。
苏吾启虽是困乏疲累得很,却毫无睡意,满满皆是理不清的思绪——送药之人可确为主子所遣?有无旁人冒认之嫌?何人于紧要关头以内力推了自己一把?为得又是什么?若非那一掌之力,恐是自身不仅可避开上官清流的剑,更是可将其所伤,那,自身剑锋之毒可会令他有异?可会如送药之人言说一般不至当场发作?若是当场使其毒发,自身恐是难逃一死吧?不论是否铁证如山,国主陛下定是要给大汉使团一个交待的,而自己不过乃是苏家旁支,且并非嫡子,更不得于国师面前岂能与兰鲜相较!即便有主子,却断是不得为救区区一个下属坏了大事的,故而……
不觉冷笑自嘲,叹自己命如草芥一般,有朝一日无辜枉死恐具是无人怜惜的。
苏吾启望向窗棂处映进来的朦胧月光,听着那呼啸不绝于耳的寒风,甚觉凄凉。
猛然,一股异香窜入鼻腔,再闭气已是不及,恍然间似是一道身影现于眼前,而后便是墨黑一片……
“可醒了?”低语之声近至耳畔,苏吾启陡然大睁双目,却是动弹不得。
“副使大人?此地乃是楼兰皇宫,你可知行刺陛下纵是你为汉使亦是不得全身而退的?”苏吾启见竟是上官清流,且是甚为闲逸之态矮身端坐于自己身侧,并无遮面挡脸,如此毫无遮掩现出真容。又,猛然瞪大双眸,他竟是着了苏家护卫军衣饰!
“呵呵,行刺国主自是嫌恶命长了。却,若是替人要了苏管家这条命,恐是在下可得不少好处吧?苏管家,你说可是?”
“你!”苏吾启怒目而视,转而却是怅然一叹,仰面直视屋顶不再侧首看向上官清流,心内酸涩不已,不想竟是敌手洞察所有,自身当真毫无用处。
“苏兄,”上官清流见其满面颓废之色,便知自己揣度的必是中了一二,便不再嘲讽,而是郑重启唇。
“在下前来乃是有一疑处,还请苏兄一释。”不待苏吾启应声,继而道,“以苏兄之能,自是不得避不开那一剑的,怎会迟了片刻?”
苏吾启并无异状,亦是并未回应。
上官清流默了少许,见其如此,料得定是尚有侥幸心思,更是自己尚不足以令其信服便换了一副说辞道,“那,苏兄因何不愿伤及在下?须知你那剑锋之毒并不弱于兰鲜所用。更是,苏兄中剑乃是左肩,即便毒发迅猛,却自是不防可以右手持剑伤了清流,遑论乃是两次之机。”
这一语,自是惊了苏吾启!确是,自己中剑瞬间,若是扬右手之剑必是可将上官清流所伤,须知当时与他之距不过咫尺之间!而他喂食自己药丸之时,具是毫无防备之态,即便身手如何高深莫测,断是避不开自己趁机偷袭之举的,恐是仅可堪堪躲过要害之处罢了,却定会有所损伤,而那剑锋之上的毒……
“呵呵,副使大人高看在下了。在下中毒之时身子已全然麻木不得移动,更是剧痛无比,哪还有心思偷袭大人。”再如何心内波澜翻滚,苏吾启面上皆是不露半分的。
“哦?呵呵,”上官清流一笑,“在下具已看得出之事,苏兄怎会断定你那身后的主子不曾觉察?苏兄这抗命之举……”
苏吾启便是心下一紧,是啊,那般大庭广众之下,又是自身未及多思刻意遮掩,必会被识破,可……
“嗬,启不知副使大人此言何意。且是在下的剑已有御医长及你大汉杏林高手一并堪验过,并无染毒之象,副使大人无需如此以莫须有之罪扣于启身。”
“当真无毒吗?”上官清流浅笑,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帕,展开后格外小心托与掌心,凑近些示于苏吾启,“苏兄可识得?”
苏吾启微微侧首瞟了一眼复又转回,“副使大人贴身之物在下怎会认得。”
上官清流啧舌,“嗯,却也算得清流之物吧。仅是这衣角乃是蹭过苏兄剑锋留下的药石了,我亦是着医者验看过了,称作乃是沾有剧毒,见血封喉!”侧眸极具挑衅瞟了苏吾启一眼,“苏兄,若是将此物反赠予苏兄,不知可会了却你主子的忧扰啊?”
“你混说!那毒绝非即刻见效!莫要诓骗于我!”苏吾启怎会不炸,当真与其方才所思吻合啊!却,刹那顿悟已是覆水难收。
“哈哈哈,果真你那剑锋染了毒!”上官清流冷哼一声,“苏兄,却是清流并未诓骗与你,这毒当真见血封喉。”言罢便是自袖管内又掏出一只被缠了喙、捆了翅的雏鸡,当着苏吾启的面将其腹部一处刺破任其留出血珠,又即刻将手中锦帕覆上,那鸡竟是眨眼间便二目翻白,连腿都未曾蹬直便一命呜呼了,身子亦是未曾抖动半分的。
苏吾启先是一惊,转瞬平复下心绪,嘲讽一笑,“副使大人当真,劳心费神啊。”转而便是复了仰面望天之态,再不理会上官清流。
上官清流也不恼,清理了血痕将一切包裹好起身,却是留下一语,“若是苏兄信得过,清流便可助兄长一证心中所揣。”见苏吾启仍是无应,哀叹一声,“虽是初见,却是清流可断言苏兄绝非心存恶念之辈。又是得兄长手下留情之恩,清流便是多言一句,恐是兄长身后之人定会要了苏兄性命!然毒发自是上佳之选,绝不会引人相疑,不过众人仅会叹一句御医无能罢了。而清流为兄长服食的那枚丸剂即便不得可解百毒,却当真可令得兄长于短时内保得住性命。兄长保重,明晚清流再寻兄长一叙,兄长便可知清流所言非虚。”再不迟疑,上官清流闪身便失了踪影,唯余下房中摇曳的烛火有些许摆动。
苏吾启此时将信将疑,他与上官清流可谓相见恨晚,实实如他一般有惺惺相惜之意。恰如他方才所言,若是自己于其不备时动手偷袭,他必会有所损伤。而他于自身中剑的刹那,满眼具是不可置信之态,便可知实则他亦并非存了相害之心的,不过全做切磋而已。何论自身亦是习武之人,怎会不明他那剑锋已是于自身迟缓瞬间便是收了力道的,否则绝不会仅是划破衣衫唯留一道血痕那般轻巧,而是必将皮开肉绽甚是削去一块肩骨!他更是见自身中毒便弃了手中之剑近前喂药,那毫不迟疑之态俨然乃是一副挚友之情,却并非刻意佯装伪善之举!若无他那般所为,自己又岂会忍不下心下手?
可,主子因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断不会如他所言那般!”苏吾启自我安慰道,思量自己不过仅是一时失手,且确是有人阻了自己避剑之举,即便主子遣人来申斥亦是有理可辩的。而自身这数十载从不曾有过纰漏差池,皆是事事听命行事,主子为人又是极为良善的,怎会如此?却此后定是无法再回国师府效命了,护卫军中……亦好吧,终是族人具在,恐会更为平和度日,何乐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