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飨食皆已备妥了。”门外响起幼弟们欢愉之音。
“好。”我含笑回应,“各位世伯、世兄便是一道往前院吧。”莫达将今日飨食设于外院正堂,满满的十数桌,竟是毫不显促狭,我便是暗叹这原宅主所虑及布局皆是处处周到的。
众人纷纷起身相互礼让一并同往,我留于最末先行回转卧房。因是听闻京内有风俗乃是除夕需是为得晚辈散些许银钱以祈来年运势兴旺,我便早早备下了几个锦囊聊表心意。
“鸣儿,”却是梁青随着我亦是跟来。
“青兄可是还有旁的事?”我自是不明,他因何不与众人一道同行。
难得见他甚显局促之态,扭捏立于门处,垂下眸子似是思量何事,我便是静静相候并未催促。约是足有一炷香,他方似有了决断,抬眸直面于我,却是那面色微绯,双手紧紧捏着指尖,吞吞吐吐开口道,“那个,我予你的,那个,年礼,额……”又是略显急躁骚了骚发髻,“你,你不喜欢吗?”
我方顿悟他所言为何,浅笑相应,“岂会,自是喜欢的。”
“那因何不见你随身佩戴?”不及我语毕他便已急急问出口,却是自身先觉出不妥,更是烦躁地轻咳了两声。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微顿了顿方出声道,“青兄,那支玉镯甚是不凡,我恐为你家族相传之物,故而……”
“非是的。”他那般聪慧,岂能不明我此语乃是何意,忙急着相释,却是显得愈发无措,又是轻咳两声继而道,“咳咳,并非家传之物,不过见了觉着甚是与你相配便购下的,你无需忧心。”恐是仍怕我有所顾忌,“那个,叔父与两位堂兄亦是见得的,若是今日你不戴着,我恐他三人心内不安,哦,实则乃是他等之意令我择选一份年礼,更多便是为得致歉过往冒犯不敬之意,若是飨食不见你佩戴,恐会误以为你仍是心存不悦,故而……”
他这番言词,加之那甚为小心翼翼希冀的眸光,使得我不知如何将相拒之语出口,滞了片刻淡笑道,“好,那我现下便取来戴上,定不会令青兄为难。”
得了我相允,他即刻松了口气,随之便是喜形于色,却是脚步未移半分,似是候着我兑现承诺一般。
我暗自喟叹,却转身移步至了西侧案几处,将那收好的锦盒取出重又开启,便见那双色玉镯静静置于其中。
取出,伸左手便是套了上去,一丝凉意随之袭来,我定眸看了数息之时,确是觉着极为美艳的,且应了梁青之语,那淡淡的青色与烟霞般若有似无的浅紫极为配我,更是将我如雪般白皙的皮肤衬得愈发无暇,且是添了份清雅与恬淡。
“可好?”我转身将左手微抬,露出腕间那抹色彩,微微含笑看向梁青。
他一时便是愣住,呆呆不知所感,直至我再度轻声唤他方似回神,却即刻垂下眸子不再看我,我似见他那耳廓微微泛红。
“那个,你……我……我先行一步,你,你……”不知如何出言,他便是急急转身欲要离去,竟是险些撞上门板,磕磕绊绊奔出房门。
我未忍住便是低笑出声,而他定是听得了,那脚步更是慌乱了起来,甚是跑动着往了院门,将我这正堂房门大敞着亦是忘却关闭。
我微微摇头,将几个锦囊收入袖中方披了雕裘出门。
“祖母,婶婶,前院正堂欲要开宴了,咱们一并往之吧。”轩辕柔双手提着裙摆小跑进了门。
“当心些,看你这满头的汗,若是被旁人瞧了岂非又要遭非议不通礼数了?”顾氏依旧一副慈爱之态,端的甚是自然。
姜氏虽是含笑,心内却暗自焦急。自她几人入了莫宅,虽是常日看着并无人相疑,却是轩辕平迁居与傅家主同住,而她婆媳除去可往了外院大厨房走动,连府门皆是接近不得的,且是眼前这个轩辕柔,不知顾氏究竟因何那般宠溺,自身却觉着她毫无用处。
轩辕柔痴痴一笑,自怀中摸出一方帕子抬手擦汗,然那被其不甚掉出的彩色璎珞却是惊住了姜氏。
“这?”急急俯身拾起,示于顾氏眼前,方欲张口,却被顾氏含笑堵住。
“哟,这是谁人相赠我家柔儿的啊?”顾氏接过姜氏微颤着手托举之物,暗中狠狠睨了她一眼,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减,“让祖母瞧瞧,呵呵,柔儿,可有话讲啊?”将璎珞晃于轩辕柔眼前,心内焦急却未于面上显出半分。
轩辕柔并无异状,仅是瞥了一眼,“呵呵,祖母怎知不是柔儿编制的?”
“莫要糊弄祖母这老人家了去,我家柔儿何时会这般手艺的?祖母岂会不知?还不讲实话吗?莫不是……”打趣之态甚明,一旁的姜氏却早是面色发白了。
“祖母便是戏耍柔儿吧。”轩辕柔佯装气怒嘟起朱唇,转而笑道,“乃是方才我自府门处捡得的。”
“混说,这般精巧之物岂可随便捡拾?”顾氏哄着她。
“当真!”轩辕柔即刻拔高了声量,唯恐她二人不信一般,急急出声相释,“小义抱了过多饰物,孙女便是好心帮衬,随着他至了府门处悬挂,岂料有不少乞儿近前讨赏,他便称如此年岁这般必是不妥的,该是自食其力的好,然冯领长终是不忍,便是令其等搜寻身上可有何物全做贩卖,其中一人便是取出此物,言称乃是于街市一处拾得的,冯祺便是接过反手赠了不少银钱权作购下,而转手便是不知如何处置,孙女见这璎珞甚是好看,便要了来。”
“那冯祺岂会如此便给了你?”姜氏终是忍不住相询出声,言罢便得了顾氏一记白眼。
轩辕柔接过璎珞提着端详,似是并未留意姜氏异状,“初始他自是不愿的,然我便是笑他无人可赠,又是一个男子,留于身上定会遭人耻笑,他方气恼丢给了我。呵呵,当真蠢笨至极,如此精巧的工艺便是赏人亦可啊,不过可惜,”再复示于顾氏与姜氏眼前,“仅是这红色丝线缺失一节,祖母看看可能修补?”
顾氏佯装不察,接过细细看了看,“哎哟,当真是。若是再编一股或恐可为,却是,现下并无同色丝线啊。”
“哦,是了,哎。”轩辕柔似是极为沮丧。
“母亲……”
“哟,你可是仍旧腹痛?这脸色怎都发白了?”顾氏忙转向姜氏,出口便是警示之意。
“婶婶这是怎了?可需请了傅伯伯来瞧瞧?”
姜氏尴尬一笑,“无需那般费事,不过葵水之故,寻常而已,今日乃是除夕,休要扫了众人兴致,不若我便不去前院了。”
顾氏眸光一转,抬手覆上姜氏手腕,“难得各世家齐聚的除夕宴,你若是不去恐会令得姑娘不安啊。”指尖微微用力,必是可使姜氏明了其意。
“正是呢婶婶,不过个把时辰,若是确感不适,中途返回亦可啊。”轩辕柔从旁劝慰。
“那,好,儿媳听从母亲的。”
顾氏满意地收回手,遣了轩辕柔回房换件发饰,才得空急急于姜氏手心书下数字,见她颔首方安心起身迈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