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吃饭的时候,全家聚在一块儿。
讨论大哥周春光的彩礼。
因为这件事,还得征求长辈的意见。
听到周春明所说的,王秀芹点了点头:“我同意春明的看法,娶媳妇得找贤惠的。”
“不能找那些钻进钱眼里的。”
“以前的许知青,人长得那么漂亮,个头也高挑,还是高干子女,都没敢提那么多要求。”
“秀芹说得对,”周占魁附和道,“我倒是觉得,春光这个对象,自身条件不咋样,想法还挺多。”
“这么高的彩礼,哪怕在全公社,甚至全县,都是罕见的。”
“她配得上吗?”
周占魁还真没说错。
1980年乡下的彩礼,普遍还不高。
一个长相普通,个头也不高的乡下小姑娘,要啥没啥的个人条件,胆敢索要上千块钱的彩礼,确实令人惊讶。
“就算是城里的漂亮姑娘,也不敢这么狮子大开口。”二姐周春秀,抱着娃儿埋怨道。
“对!甭管有钱没钱,都不能惯着她们!哪有谈妥了彩礼,又临时加价的道理,这人品也太差了!”周春香挟了块肉,扔进嘴里嚼着。
老五和小妹周春妮年纪尚小,不懂这方面的事情,也不便开口。
周春光看了看家人们,放下了碗筷,表态道:“既然大家意见统一了,那我就跟小梁同志说清楚,以后不要来往了,谁也不耽误谁。”
“赶紧的!明天就去,不要拖!”王秀芹点头。
遇到这种状况,全家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甚至,三姐还催大哥,今晚就去说退婚。
只是大晚上的,交通又不方便,周春光拒绝了。
见状,周春明淡淡一笑:“咱家现在条件好了,等到冬天搬进新房,大哥也从茶场搬回来住,那提亲说媒的,肯定踏破门槛。”
听到这话,家里人都笑成一团。
因为确实是这个情况。
前一阵子,隔壁生产队的周铁牛,被送去大队学习开拖拉机,立即成了香饽饽,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
周春光搬回家里,住上新房以后,条件可是甩了周铁牛几条街。
当然,周春光在茶场当学徒工,月收入不到二十块。
还是稍嫌有点低。
他显然也有这个觉悟。
只是不舍得所谓的铁饭碗,不敢辞职出来跟弟弟一起挣钱。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周春光打算返回茶场,却被周春明叫住了,手里被塞了两条烟。
同时,周春明又说道:“明天你去梁家之前,来药材站一趟,我让志强跟你一块儿。”
“好!还是老四你想得周到!”周春光大喜。
这次去,肯定跟梁兰香和她的家人闹翻。
人家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还会动手。
本地的民风,从来就不是那么纯朴,而是彪悍得很。
有辛志强这个猛男陪着,情况会好很多。
本身辛志强跟周春光,也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
两人一块儿过去,完全没毛病。
目送大哥离开,周春明又跟家里人,商量找个阉猪佬,把家里的两只小野猪给阉了。
因为有人提醒他。
野猪如果不阉的话,骚味非常重。
养大了也不好宰来吃肉,味道又柴又紧,膻味相当大,得用高压锅压好久,否则很难嚼得动。
如果阉了的话,那就跟家猪区别不大。
刚好,周占魁认识一个姓林的师傅,是专门干这一行的。
这个林师傅原先是兽医站的,精通骟猪和阉鸡,最近辞职了,自己出来单干。
他腰间别了一把小刀,走村入户的揽活儿,骟一头猪收一块钱,阉一只鸡收一毛钱。
还兼着给牲口和家禽治病,在当下算是高收入人群了。
既然是这样,周春明索性让父亲把林师傅请来,家里该阉的小动物,都尽快动个小手术。
去河里洗了个澡回来,他又就着灯光,翻看之前得的两本书。
分别是交通规则和机械常识。
内容虽然他都懂,但是太久没接触过了,再过目一遍也好。
约莫十点钟这样。
周春明正看得入神。
突然间,外边有人叫他:“周老四!周春明!快出来,有事儿告诉你!”
听这个声音,居然是孟洁的。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爬起来,循着声音走出去。
门外月光下,站着的果然是孟知青。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赵梅花陪同,两人都打着手电筒。
“什么情况?这么晚了,你俩还不睡觉吗?”周春明好奇道。
孟洁赶紧解释:“又出事了!今天我去公社办事,顺带着,去找管咱们知青的袁主任。”
“结果,袁主任去上厕所了,暂时没回来。”
“我就在他的桌面,看到了一张返城调令。”
返城调令?
周春明有些不以为然。
自从全县所有公社,都陆续开始实行包产到户,插队的知青们没事干,也没有口粮可挣,只能陆续全部返城。
哪怕一天来十几份返城调令,那也属于正常。
“是许知青的返城调令!”孟洁补充道,“你知道吗?当时我就傻了!以为自己昨晚没睡好,眼都花了。”
“结果我仔细看了看,调令的日期确实是新的,而且公章全都盖好。”
“上面还有公社人事干部的签字。”
听到这个消息,周春明也愣住了。
他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来的,居然是许白鹿的调令。
要知道,许白鹿如今还在配合调查案子,一直待在县里。
人都还没放出来,调令居然先到了,这速度够可怕的。
虽然他曾经看过类似的调令,但是具体的办理手续,还是不太清楚。
只是听人说过,如果知青在生产建设兵团想返城,需要人事股长在调令上签字,还需要所在兵团的连长写评语,最后才会把相关材料和档案,一起寄回知青户口所在地。
估计公社这边,流程也差不多。
以许白鹿的情况,有公社人事干部的签字,恐怕还需要大队支书的评语,基本上就能走人了。
还真不用通过肖卫革那里。
不用问也知道,是易剑波那里施加了压力。
哪怕是肖卫革,都不敢正面顶撞人家,更何况是袁主任之流。
估计这会儿功夫,许白鹿的调令,已经完全办妥。
这也就意味着。
她根本不会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