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这才开始正眼打量着顾景淮。
    面前的男人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脸天真穿着时尚的公子哥了，他唇色有些苍白脸庞却红亮的可怕，满身的酒气，一脸的疲惫和沧桑，原本的傲气早就被生活的重担磨平了。
    他弓着腰，深蓝色的西服皱皱巴巴的，身形消瘦。
    看来，顾景淮是比以前要成熟了许多。
    旁边路过的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视线移了过来，一脸的好奇。
    兰亭下巴轻抬，“起来吧！”
    顾景淮这才慢慢地直起腰，弯得太久直起腰来的一瞬间眼前一花，他连忙稳住自己的身体。
    心中有些悲苦的想着，不能倒下，明天还要上班。
    这个家，如今只能靠他了。
    顾景淮用力闭着眼睛咬了下舌尖，那股眩晕感才褪了下去大脑清醒了几分，一睁眼，兰亭和沈若谦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
    他快速回头，果然看到了兰亭的背影。
    他快步跟了上去，“兰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要去部队吗？”
    “不了。”兰亭淡淡道。
    “那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顾景淮生怕她不愿意加了一句，“只有我和你，没有其他人。”
    “不用了，忙。”
    顾景淮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模样，“那你忙，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约都行，只要你一个电话我就能到。”
    他一路东拉西扯地说着话，眼神一直落在兰亭的身上，夹杂着几分苦涩。
    沈若谦沮丧极了，他原本打算的吃完饭和兰亭在四周逛逛散散步聊聊天，拉近一下关系，这下好了，全泡汤了。
    一路回到了军校的门口。
    兰亭停下了脚步，顾景淮立即跟着站好，抬头看着一旁庄严肃穆的军校大门，“兰亭，你现在在这里上班吗？”
    “嗯。”
    顾景淮笑呵呵点头，“这里挺好的，我上班离这里不远，以后你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说一声就行。”
    “这边还有家饭店的味道不错，下次我带你去试试。”
    兰亭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
    顾景淮笑呵呵应了下来，若是以前的他说不定会立即发脾气转身就走，可现在的他即便被人打了脸也只会笑笑。
    更何况，眼前的兰亭更是从一开始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
    能让他一路跟到军校，在顾景淮心中都已经算是兰亭对他格外开恩了。
    他转头这下终于看到了沈若谦，不由得拧着眉头多了几分审视的态度。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着太弱了，配不上兰亭。
    不过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人能配得上兰亭。
    顾景淮熟练地带上假笑伸出手打着招呼，“你好，我叫顾景淮，是兰亭的…老朋友。”
    虽然他很想说自己是兰亭的哥哥，但明显兰亭一直以来从未承认过，他们之间明明血脉相连，却连朋友都算不上。
    顾景淮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沈若谦伸手，“沈若谦，你好，初次见面。”
    双手握了握，沈若谦松开手。
    兰亭打破两人之间有些怪异的气氛，“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下次见。”这是沈若谦。
    “嗯嗯，兰亭，我上班就在这附近，手机号码也没换，你想找我可以给我打电话。”这是顾景淮。
    兰亭转头挥了挥手走进了军校的大门。
    顾景淮眼巴巴的看着她走进去用力挥舞着手，直到看不见兰亭的背影了才放下了胳膊。
    沈若谦朝着顾景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顾景淮“哦”了一声去路边打车。
    沈若谦开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车窗降了下来，“现在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沈若谦便踩下了油门离开了这里。
    顾景淮揉了揉脑袋，等了十分钟才终于打到了车，他报出了小区名随后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身体涌上了一阵浓浓的疲倦。
    夜幕降临。
    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过着迷离的光芒，车流如织，熙熙攘攘的人群回荡着欢快的气息。
    繁华和喧嚣都与他无关。
    顾景淮放空大脑双眼发直，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的时光。
    车子停在了楼下。
    顾景淮付了钱裹挟着满身的酒气上了楼，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顾景淮走到门口靠在一边的墙上抽了根烟才收拾好心情打开了门，里面亮着灯开着灯却无人说话。
    温馨的灯光下是压抑到沉闷的气氛。
    顾景淮心口一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田薇像是道幽灵般站了起来转过身慢慢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和顾景淮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中发凉。
    “景淮，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你是老板，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做不就好了。”
    她慢慢上前，“又喝酒啦，快去洗漱一下，妈妈给你煮碗醒酒汤。”
    她嘴里絮絮叨叨地去了厨房，“你还是孩子，刚接了公司也不用这么拼。”
    “顾氏你爸爸已经给你打好了基础，你只要好好守着就行了，不用这么累。”
    顾朝坐在轮椅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脖子下面垫着一方手帕，已经被口水打湿了。
    顾景淮走过去握着他的手，“爸，我回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遇到了兰亭，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兰亭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
    顾朝无力地眨了眨眼睛，努力说出一句，“身体最重要。”
    顾景淮笑了笑，“爸，我知道了。”
    他拍了拍顾朝的手去了房间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刚出来就听到了那阵刺耳的尖叫声。
    “口水！”
    “又是口水！”
    “你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我刚给你洗的帕子！”
    田薇用力地扯开手帕团成一团扔到了地上，烦躁地尖叫咒骂着。
    顾景淮心中一沉赶紧上前揽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妈，没事没事了，我来洗，我来洗。”
    田薇慢慢安静了下来。
    顾朝流下一串浑浊的泪水。
    一分钟后，田薇眨了眨眼睛，将被扔在地上的手帕捡了起来放在一边，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温柔地放在顾朝的胸口。
    “老公，我刚才是不是说话又大声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朝呜咽着说着什么，艰难地抬起手田薇双手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
    田薇靠在他腿上，笑容甜美，“老公，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的。”
    顾景淮麻木地转身将手帕拿起来去清洗后晾晒起来，随后坐在餐桌前木着脸喝着醒酒汤。
    他听着田薇柔声说着什么，仿佛刚才的尖叫咒骂都是一场噩梦，他闭上了眼睛，端起碗喝了一口醒酒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以前那些美好的回忆已经变得遥不可及，像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