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算很大，只是有些沁凉，雨丝飘落在发丝上，鼻翼上，睫毛上，脸颊上，模糊的眼睛，也模糊了五光十色的城市霓虹。
    李睿尚且觉得冷，俞娜却好像完全没感觉似的，在雨中蹦蹦跳跳的如同欢脱的少女。
    这是李睿从来不曾见过的俞娜。
    他对俞娜的印象，一部分是高中时代伏案疾书的学霸，永远都是安安静静嘴角带笑的恬静模样。
    另一部分，来自于今生重新联系后的接触，李睿才了解在她安静外表上另外一种灵魂，那是一种精明干练，雷厉风行的女强人风采。
    而此时此刻，在李睿前面蹦蹦哒哒踩水坑的女孩，却是李睿第一次见。
    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李睿心中暗想。
    雨渐渐大了起来，雨水溅落在地，蒸腾起一片片的雨雾，李睿的外套已经湿透了，连忙叫道：“娜娜，别走了，快过来躲一下！”
    俞娜置若罔闻的往前走，李睿只能快步跟上去，一把拉住她，把她拉到旁边商店的屋檐下。
    “你干嘛？”俞娜笑嘻嘻的问道。
    “雨太大了，这么冷容易感冒。”李睿道。
    俞娜仰起头来，喃喃道：“哦，是吗？”
    她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你怎么了？”李睿后知后觉，才发现俞娜好像有点不开心。
    俞娜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要浇点雨，清醒清醒。”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给你放个假吧？”李睿道。
    俞娜笑道：“你鼓捣了那么多事，还都是大事，我怎么敢放假？耽误了你的事，我可赔不起。”
    话音刚落，她忽然打了个哆嗦。
    李睿赶紧道：“是不是冷了？我……”他本想脱下外套给俞娜，可他的外套也湿了。
    好在他刚才已经让弹盾的人开车来接了，估计再有几分钟就到了。
    俞娜应该是着凉了，哆嗦个不停，李睿赶紧过去帮她挡下街面吹来的雨雾，双手将她护在胸口，轻声道：“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才不是孩子。”俞娜嘤咛道。
    两人就这样站在屋檐下，头顶是迷离绚烂的霓虹，面前是光怪陆离的雨幕，远处是模糊高耸的城市，宛若一幅赛博朋克2077中的神秘画面。
    两人本来穿的就不多，这时气温下降，身上的湿衣服又把体温带走，两人都冷的瑟瑟发抖。
    俞娜哆嗦个不停，低声问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李睿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别瞎说，做人如果连随时任性一下的权力都没有，那活着该多累啊？”
    这话是说给俞娜听的，其实也是说给前世的他自己。
    社畜哪有任性的权利？
    房贷还清了吗？
    车贷还清了吗？
    父母要是生病了，有足够的积蓄吗？
    孩子的教育基金，存够了吗？
    这几个问题一问，谁还敢任性？
    再有个性的人，都会被社会用各种规则打磨的乖巧老实，再也不会有任何任性的想法了。
    “想淋雨咱就淋雨，想偷懒咱就偷懒，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就去旅行。”李睿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要知道，我们所有努力奋斗的目标，就是为了能够拥有任性的权力。”
    俞娜笑了：“哪有你这样的老板？”
    “你不是天天说我是混蛋无良老板吗？”李睿也笑了。
    俞娜轻轻把头靠在李睿的胸口，忽然幽幽的道：“如果时间能够停在这一刻该多好，你说呢？”
    “我不好，我有点冷。”李睿嘟囔道。
    俞娜气的捶了他一拳。
    李睿不再逗她，只是看向远处的烟雨。
    “再给我说点什么吧。”俞娜身体轻微的颤抖道。
    李睿想了想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给你唱一首歌吧。”
    也不管俞娜同意不同意，李睿轻轻的哼唱起一首非常应景的歌。
    “在雨中，我送过你，
    在夜里，我吻过你，
    在春天，我拥有你，
    在冬季，我离开你。
    有相聚，也有分离，
    人生本是一段戏，
    有欢笑，也有哭泣，
    不知谁能，谁能躲得过去……”
    李睿还没唱完，弹盾的人开着车子过来了。
    两人赶紧上车，车里已经开好了暖风，暖流涌来，两人总算都松了口气。
    “把外套脱掉。”李睿道，“不然就感冒了。”
    俞娜嗯了一声，脱下湿漉漉的外套，衬衫也湿了，紧紧贴在肌肤上，在车里的灯光照映下，白皙的肌肤像是要透过衣服一样。
    尽管有热风，俞娜还是不停的发抖，李睿干脆把她拥在怀中，轻轻用手掌摩挲着她的背。
    到了酒店，车子停下，李睿见俞娜没动静，轻声唤道：“到了。”
    俞娜贴在李睿胸口，一动不动的喃喃道：“好冷。”
    李睿愣了一下，赶紧用额头贴住俞娜的额头，才发现她的额头有些烫。
    “你发烧了。”李睿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俞娜立刻摇摇头道：“不用……回酒店吧，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不去医院怎么行。”
    “酒店有退烧药，吃一粒睡一觉，没事的。”俞娜道，“我不想去医院。”
    李睿终究还是没拗过俞娜的意思，搀扶着她回到了酒店。
    “你……能换衣服吗？要不要我叫朱芊雪来帮你？”李睿把俞娜送到房间门口，见她脸色惨白，好像站都站不稳了，连忙问道。
    俞娜道：“不用……我吃颗药就好了。”
    目送俞娜进门，李睿还是有点不放心，一个电话打给朱芊雪，让她过去帮忙照顾一下。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睿脱掉湿衣服，去冲了一个热水澡，整个人才由内而外的暖和起来。
    洗过澡，李睿换好衣服，又给朱芊雪打电话，询问俞娜的情况。
    “俞总发烧了，刚刚测量了体温，三十八度六，我给她吃了一颗布洛芬缓释胶囊。”朱芊雪道。
    李睿忙道：“我过去看看。”
    到了俞娜房间，她已经换好睡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朱芊雪在旁照顾。
    一见李睿，朱芊雪就道：“老板，俞总吃了药，体温应该很快就会降下来。”
    李睿刚要说话，床上的俞娜嘟囔道：“豆腐面……妈我想吃豆腐面……”
    豆腐面？
    那是湘北襄樊地区的特色美食，属于臊子面的一种，金灿灿的炸豆腐搭配大头菜，浸泡在香浓的大骨汤里，咬上一口炸豆腐，再唏哩呼噜的来上一大口碱水面，是很多湘北孩子魂牵梦绕的家乡味道。
    不过豆腐面出了湘北就很少能见到，别说这里是旧金山了，就算在海州也不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