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京。
聂天擎率亲兵抵达的当晚,张大帅在张帅府为他摆宴接风。
张大帅很高兴,喝的酩酊大醉,宴席散后,还是张瑞海强撑着醉意,送聂天擎回盛东饭店。
“为您准备好了小公馆,怎么也要比住饭店舒适,聂帅偏要去住饭店,这叫我心里很不舒坦。”
聂天擎淡笑抬了下手,“盛东饭店也是住惯了的,不讲究那些,总归明日就要启程去徐州,我又不带女眷,随便哪里凑合一晚就成。”
张瑞海轻叹,“怎么好叫聂帅凑合......”
“不来那些虚的。”
聂天擎打断他,“你早点回去准备好,明日一早就出发,柳氏兄妹的尸体带上,徐州易守难攻,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张瑞海含笑点头,“我早有准备,不过现今有聂帅在,我这心里就有底了。”
聂天擎薄唇淡牵,“你知道,我不方便露面。”
“做幕后军师,那也是王牌军师,我张氏也是胜券在握。”张瑞海恭维道。
聂天擎硬朗下颚摇了下,“打仗,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人能无往不胜,爷不给你做这担保。”
毕竟不是他的兵,也不是他的仗。
张瑞海笑意微敛,“是,聂帅的意思我懂。”
*
裕京和徐州交战。
这场战事登上潍城日报时,是聂天擎离开的两天后。
俞茵在餐桌上读了报纸,没看到上面提到有关聂军或者聂天擎的字眼,看来他去裕京指挥作战,是暗地里进行的事,并未宣扬。
这样也好,避免了意外发生后的麻烦。
用过早膳,她叫周雨准备车,要出门去铺子里,做年关前最后的一次盘点。
这几日俞茵都要开始忙这些。
眨眼四五天过去。
这日傍晚回到公馆,一踏进前厅,就见程妈迎上来。
“夫人,青城军长府来人拜访,三姨太给您送礼,还有一封信。”
俞茵脚酸的厉害,闻言嗯了声,拎着手包徐步上楼。
“信拿上来,程妈,我不下来用膳,端到房里吧。”
“诶,好。”程妈忙应声。
俞茵回房洗漱更衣,换了轻巧柔软的鞋子,然后先去婴儿房看儿子。
朗儿正吃奶。
小家伙睁着乌亮的眼睛躺在乳娘怀里,咕咚咕咚吃的用心,见俞茵凑过来,立时不吃了,小嘴松开,舔着舌头‘喔’了声。
俞茵笑,轻柔抚了抚他乌压压的胎发。
“快吃吧,阿姆晚点儿再陪你。”
‘喔唔,喔~喔~’
朗儿乌溜溜的眼一眨不眨看着她,才两个月大的小不点儿,就噘着嘴一直‘说’个不停,好像有很多话要跟俞茵说。
俞茵好笑的不得了。
见自己在这里,他就不好好吃奶,她便叮嘱了乳娘两句,就先离开了房间。
回到卧房,程妈和香梅已经摆好了饭菜。
俞茵坐到沙发上,先拆开柳月筱的信看。
信上先是几句场面话,然后柳月筱说起自己有孕,胎相不稳,年关就不来拜访了,又聊闲话似的说起秦家跟江家的亲事黄了,闹得不太愉快,江临被秦世观罢了职,看管起来,秦世观年关前就准备送秦文静去留洋,江家人很可能还要来潍城到帅府告状。
这完全像是一出闹剧。
秦世观跟江家撕破脸,已经着手整治江家,这是借柳月筱的手,来给她提前打点儿来了。
俞茵随手搁下了信纸,没什么情绪的捡起箸子,自顾用晚膳。
用过膳,乳娘就把朗儿送了过来。
俞茵抱了会儿儿子,把小家伙哄睡了,才让乳娘抱走。
她累得很,进屋就上床睡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又接着开始早出晚归。
又过几天。
这天一早,俞茵下楼,就听周雨说青城江家来人了。
“江老爷子,属下跟他说大帅不在府里,可能还要几日才能回来,先打发他走了。”
俞茵几天前就交代过周雨,青城要是来人,都以大帅不在为由推回去。
她没那么多空闲替别人料理麻烦事。
俞茵点点头,迈下台阶。
“嗯,今天不出去了,你去跟副官处那边说,有什么事要请批的,今日都拿过来。”
周雨,“是,属下这就去。”
俞茵到餐厅用过早膳,就到茶室里等着副官处的人。
来的是柳作,抱着几个账本。
冯郊不在,军政府财务上的事,看来都交接给他了。
自然,俞茵也只插手财务上的事,真正的军机秘务,她还没想插手。
“夫人。”
柳作低了低身,将账本搁在桌上,翻开塞了书签的页面。
俞茵手边儿压了把算盘,都有哪些需要拨款的项,上次都报备过,她基本也都心里有数。
两人合完账,俞茵拿了印戳,一页页压上去。
柳作立在桌前,帮她翻页按稳账本,不由地眼帘轻掀多看了她两眼。
鸦黑云鬓,暖香芬甜,生了雪白的一张如画丽颜。
外人只知聂帅娶了个年轻又娇美的小夫人,看起来像个深居大宅不谙世事的娇小姐。
完全看不出已经跟人生儿育女,也料想不到理起大事来,如此得心应手从容不迫。
正此时,周雨叩门进来。
“夫人...”
俞茵掀睫看了他一眼,接着忙手头的事。
“什么事?”
周雨扫了眼柳作,迟疑一瞬,低声禀话:
“岷县的人接回来了。”
俞茵眼皮子都没抬,“嗯,几个人?”
“除却聂婷婷,还有何家的一家三口。”周雨扯了下嘴角,“他们听说要来帅府,立马就收拾东西跟着来了,看样子以为傍着聂婷婷,来享富贵呢。”
料想也是,穷乡僻壤的人,有几个能得脸见到土皇帝的?
何家攀着聂婷婷,跟她走的近,多半也是图她聂家小姐的身份。
俞茵唇瓣轻牵,语声很淡:
“我现在没空,家里也没那么多空房,叫人送他们先去宅子那边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周雨肃声,“是,属下明白。”
柳作心头一动,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周雨。
俞茵,“...聂婷婷,叫她放下行李,在下面等我一会儿。”
“是。”
周雨转身出去了。
书房里静下来,柳作敛目站好。
盖完了印,俞茵示意他收起账本,又放好了章,从书桌后站起身。
她一边拿帕子擦拭雪白指侧蹭到的印泥,一边踱步往外走,柳作抱着账本安静坠在她身后。
从书房出来,俞茵下楼,偏头浅笑看他一眼。
“没事你先回去吧。”
柳作垂了垂眼,“是,夫人。”
下到一楼,他抱着账本目不斜视地加快脚步,离开了前厅。
下台阶时,隐约听见立在前厅里的人,弱弱唤了声。
“叔祖母......”
俞茵立在楼梯上,浅笑打量面前的扎着麻花辫的素衣小姑娘,音腔柔和道: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老了不是,就称呼我夫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