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天擎扯了帕子擦手，扭头看俞茵，踱步到她身边坐下。
    “这么多年打仗，爷没有不亲身出征的，这是聂军的信仰，几万战士们都看着呢。”
    见俞茵眉心蹙了蹙，他清润眉目间又溢出笑，抬手点她眉心。
    “爷坐镇指挥，也不用每场都亲自上，放心。”
    他不愿说这些，让俞茵再有了心事，于是转移话题。
    “对方找死，咱们没有不吞他血肉的道理。”
    说着皱了下眉，“就是跟裕京张氏结盟这方面，多少有点碍手碍脚，要跟南地开战，爷还得先去趟裕京。”
    俞茵眼睫眨了下 ，颔首接话：
    “打仗，铁定得先跟张家说通。不然他们趁乱，在背后撕盟中伤大帅，那咱们防不胜防。”
    聂天擎见她懂这件，笑意已经很欣慰。
    他抬手揉了揉她雪白小脸儿，将她垂在鬓前的发丝全部掩至耳后。
    “茵茵聪慧。”
    俞茵好笑拍开他手，素手又搭上他手背，指腹轻搓，提到早起裕京送来请帖的事。
    “上次咱们在裕京，走前给张锋海闹的不太愉快，我原本想等那孩子满月宴，派人送份贺礼就算了，加上我现在又刚诊出喜脉，理由还算正当。”
    顿了下，她又叹气，“这下，看来还是得去了。”
    聂天擎掀着眼皮看她，眼里笑意清浅：
    “不想去？”
    俞茵嘴角轻噘，挽住他臂弯，偎在他手臂上。
    “我觉得自己，有了身孕，整个人里外都懒透了，不想动，也不想应付那些麻烦事。”
    她现在只想能安安静静的待着，什么都没有她养胎要紧。
    前世今生两辈子算起来，俞茵从没这么懒惰过。
    “那就不去。”
    聂天擎抬臂搂住她，握着她肩臂抚了抚。
    “你好好养着，爷自己去一趟。”
    她不想去，听他说自己去，俞茵心里又矫情起来。
    于是抬起水莹莹的眼，眼巴巴望着他：
    “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她神情语气里的软糯不舍，和黏乎人的劲儿，聂天擎十分受用。
    他溢出声笑，指腹抚了抚她小脸儿：
    “快，最多三五天。”
    俞茵唇浅抿，往他怀里偎了偎，不言语了。
    ——
    薛兰妱的孩子是早产。
    照顾到她和女儿的身体，张家的满月宴晚了十日半个月才办，定在二月初八。
    从潍城去裕京，乘车当天能到，所以聂天擎不急着走。
    这几日，他忙着安排许岩和冯郊出去办差事，又陪俞茵过了二月二。
    临走前，在帅府里也做一番安排。
    他从兵府司调了一队兵，将府里府外维护的固若金汤，先头养在主院的那两头狼，也让人给送来了芳汀院。
    “让它们给你看个院子，万一出什么事儿，还能唬唬人。”聂天擎说。
    俞茵立在台阶上，看两头狼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那灰色狼眼盯人时寒森森的瘆人。
    程妈和香梅都吓得缩在屋里，不敢出来。
    她好笑看了眼身边男人，“你是让它们来唬外人，还是来唬自己人？”
    聂天擎慢条斯理戴着白手套，回头瞥了眼屋里，清淡语调不以为然。
    “怕就待在屋里，别出来乱走动，左右有周雨给跑腿儿。”
    又说，“多接触两日就好，这两头看起来凶，没命令，也是不伤熟人的，没什么可怕。”
    他说着，过来抱了抱俞茵，声线低沉贴着她耳鬓：
    “爷走了？”
    俞茵嗯了声，又不舍得扯住他大衣两侧，软声问。
    “冯郊和许岩都不在，你一个人去？”
    聂天擎笑声低饶，“他们俩不在，爷身边就没人做事了？多虑。”
    搭手在俞茵发顶揉了把，他松开人。
    “你省省心，等爷回来，走了。”
    “嗯。”
    俞茵立在原处，目送他高大背影步态阔伐走出院子，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屋。
    聂天擎这一走，俞茵就有点无所事事。
    她翻了翻账本儿，也看不进去。
    香梅探头进屋，看她没睡，这才进来小声问她：
    “夫人，那两头狼，是不得吃肉啊？”
    俞茵被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
    “周雨呢？他负责喂狼，回头他喂的时候，你跟程妈都跟着看看。”
    “我...我害怕。”
    俞茵笑出声，“不用怕，它们认人，你不去招惹，它们不会伤你们的。”
    香梅嘴角扯了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不过当天中午，俞茵下楼用膳，就见她跟程妈躲在堂屋垂帘后，掀着帘子探头，看院子里的周雨喂狼。
    俩人一会儿惊呼，一会儿惊叹。
    看样子没那么害怕了，反倒觉得更惊奇新鲜一些。
    俞茵看着两人反应，也觉得有趣，不禁失笑摇头。
    ——
    当天夜里，聂天擎乘车抵达裕京。
    他来前没知会过张家人，车直接开进盛东饭店的后院。
    还是有眼色的人，看到司机穿靛蓝色军装，赶紧去知会了饭店东家。
    盛东饭店的东家姓盛，能在裕京开饭店，当然是权贵关系不一般。
    他亲力亲为给聂天擎办了入住，还按聂帅头一次来裕京，入住饭店的规格招待。
    一整层的客房腾空，只招待聂帅和他的副官。
    聂天擎回客房休整。
    半个钟后，得到消息的张锋海，带着自己夫人薛兰妱，连夜匆匆赶来。
    聂天擎在房间招待他们，饭店的侍者紧跟着来送热茶。
    薛兰妱坐下后，很意外地笑了笑：
    “聂帅大驾光临，怎么能住在饭店？少帅还专程留着上次您和夫人住的私馆，等着招待您和夫人呢。”
    聂天擎搭着腿，指节夹一根烟蒂。
    他淡笑，“不劳费心，知道你们忙满月宴，爷就来吃顿酒，吃完就走。”
    能早一日回去，他都不想多待。
    薛兰妱问，“聂夫人如何没来？她那么喜欢妙儿，我还满心期待夫人能来。”
    “来不了了，在养身子。”
    薛兰妱一怔，一脸惊讶关切：
    “夫人怎么了？缘何身体不适？”
    聂天擎指尖弹了弹烟灰，视线在夫妻二人脸上淡淡扫过，毫不避讳地说。
    “上元节，我们出去放灯，却被人持枪刺杀，我夫人受了点伤。”
    潍城离裕京不远，就算是已结盟，按常理说，张氏也会安排眼线在潍城，盯着帅府一切动向。
    这一点，与聂天擎在裕京有眼线的道理一样。
    双方都是默许的。
    所以上元节被刺杀的事，张家一定得到了消息，不可能不知道。
    聂天擎这么说，也是给俞茵不能来而找个借口，并顺利代入此行的目的。
    一直沉默的张锋海皱了皱眉，知道他要说正事，转头交代身边的妻子。
    “阿妱，你先回车上等。”
    俞茵不在，薛兰妱当然也没理由多坐。
    她听话的起身，从房里出来，替他们带上门。
    屋内，张锋海沉下脸，当先开口：
    “怎么回事？怎么总有刺杀？你这潍城治安，未免也太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