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在日光下波光粼粼,偶有飞鸟在岸上休栖息。
而底下的魔宫之中却阴森一片。
“……寒情,”正殿之中,一身黑袍的老魔尊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坐在下位上那粉衣男子——
“看到那传来的单子了吗?”他问。
粉衣男人便是萧云柯的小叔,寒情。
他的样貌生得柔和,身上带着股阴阳的气质,不男不女,却很好看。
“……这上面的意思是说,他带了个人去西北就算了,还把床做塌了?”寒情一脸严肃的放下了手里的单子,“什么床这么不经用?我让人给他送几张铁榻过去……”
老魔尊:“……”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有些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无语,“……你再给我看一遍呢,他带的什么人?我不是让你一直看着他吗?结果呢?他现在人不仅去了仙族,还爱上了一个仙族?”
“……仙族又如何?”寒情抚了抚额头,抬眸看向他,“哥,你当时不是也爱上一个仙族吗?”
老魔尊立刻闭嘴了。
“比起仙不仙族……”寒情蹙眉,“哥,他爱了个男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着又拿起那单子——
或许是为了让他们便于理解,那店家还画了一个简笔画,旁边附了一句文绉绉的:“那人有仙人之姿,法力强大,虽穿得像在披麻戴孝,但也比咱们少主好看许多。”
“仙人之姿……”寒情念出了那句话,“仙族哪有什么有仙人之姿的男人……怕只有那位了。”
老魔尊脸色当即黑了,“那位?那位是哪位?”
“——周青词啊。”寒情眨了眨眼,“哥,你说他……”
“他都几百岁的人了还敢拐我儿子?”闻言老魔尊倏然打断他的话,站了起来,“他不是立誓什么再不去下界吗!天杀的骗子,老子要报监察司抓他!”
“……冷静啊哥,他是监察司直属上司,报了我估计也没用……”寒情眼眸一转,非常认真的出主意:“要不先让我前去探察一番?”
话说这孩子什么眼光,喜欢一个比他爹还大的男人?
缺父爱吗?
“去什么去?”老魔尊却阴森森的说,“立刻传音把他给我唤回来!他敢不来,你再去把他腿给我打断了拖回来!”
寒情默默往后躲了躲,避免头发被他的怒火烧到,非常乖巧的:“好的,那我现在就给他传音。”
他哥真是越来越暴躁了,明明以前都不这样的。
唉……
与此同时,西北平安客栈。
“师尊……”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店家卖了的萧云柯还在委委屈屈的要爬顾亭念的床,他敲了敲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他们这次换的房在三楼,凤妄在二楼,于是萧云柯才敢肆无忌惮的在门口待着。
反正凤妄不会听到。
“不。”顾亭念面无表情的说。
“……”萧云柯一顿,正要开口,却蓦然察觉到了什么,眸色一变,声音却很温柔,“好吧……师尊,晚安。”
顾亭念和他隔着一道门,闻言一怔。
“……晚安呀,师尊。”萧云柯却又撒娇道,“和我说晚安,好不好?”
“……晚安。”
萧云柯的身影离开了。
确认他离开后,顾亭念才靠着门坐到了地上——
他刚刚为什么要答应萧云柯?
……明明最不可信的就是人这种东西。
他捂住了脸,脑子里却闪过了在现代的时候——
那些事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都要忘了。
山村中,一间灰砖小房里。
“我家阿罗也差不多年纪了,念念,你把她娶了吧,”大汉粗犷的声音响起,“阿罗腿脚不好,你是个哑巴,你们凑合一下,把日子过下去。”
顾亭念穿着破旧的衣服,营养不良的脸上一片迷茫,他沉默的抱着怀里的小土狗,摇了摇头。
小土狗是隔壁家的大狗下的崽,陪了他五年了。
那男人见状脸色一变,“那你要怎么办?你都29了,难道还打算守着你这个小破屋、两亩地,过一辈子?”
顾亭念看着他,点点头。
他是个天生的哑巴,日常只有点头和摇头两个动作。
“那你一个人多难呀!”男人顿时苦着脸说,“听我的,把阿罗娶了吧,她虽然腿脚不便,但是干活可麻利了,也会说话,你们俩在一起很配的……”
顾亭念听得眉头皱了起来,开始起身推他离开——
配什么配?他自己都这么苦了,难道还要把孩子生在这种地方,让孩子也一辈子走不出去吗?
何况他又不喜欢女孩子。
“你怎么这样呢……”那男人被他推了出去,开始狠狠拍那木门,“顾亭念!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这样以后谁给你养老啊!难不成以你这条件,还想娶个正常女人吗……呸!”
顾亭念抬手抹了抹眼睛,吐出一口气,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的在门后摸着怀里的小土狗,听着那个人的污言秽语。
从骂他是哑巴再骂到他那被克死的爹娘。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心情不好,小狗从他怀里挣脱了下来,开始对着外面的男人凶恶的狂叫起来——
“……叫什么叫啊!我都是为你好!”那男人不甘心的啐了他一口,这才离开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为了顾亭念好。
他只是想把自家这个吃白饭又智力有问题的拖油瓶女儿甩出去。
毕竟他听别人说这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很勤快,脑子也不呆。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还能每年收点这哑巴种高粱的钱……
可惜这哑巴倔得很,说了好几次都不愿意娶他家姑娘。
这些顾亭念都知道,所以他才拒绝。
听着那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小狗很聪明的没有叫了,它跑回了顾亭念的脚边,快乐的甩着尾巴。
顾亭念低下头,把它抱了起来,亲昵的蹭了蹭,心想:还好有你陪着我。
“汪!”小狗舔了舔他的脸,乌黑的眼眸里像是有水意。
没关系的,顾亭念想对它说,可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又摸了摸小狗的头。
他的母亲因难产而死,父亲在他十五岁那年坠入田里也死了,只留了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