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顾亭念不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
    他被周青词养大，元玄派的门风也较为开放多元化，种族之别还真没那么重要。
    三年前他是怎样和萧云柯说的，三年后他仍然记得，并且会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他说过，他没有种族有罪论——只要这个人没有伤害无辜，那么他不管是花是草是魔是妖是仙，都没有关系。
    他养了萧云柯三年，三年间这孩子的品行他是看到了的，也十分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
    因此对于他修魔，顾亭念没有多加责怪，只是……
    萧云柯为什么要修魔？
    是觉得哑巴教得不好吗？
    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又或者被什么人骗了？
    顾亭念眉心皱紧了，看向萧云柯的目光里带了一丝疑惑。
    被他的目光扫得心中一颤，萧云柯拉住顾亭念的袖子，“师尊……”
    他甚至不敢牵他的手。
    光知道我修魔都是这种反应，那要是知道我是魔族少主、全家都是魔，那还得了？！
    萧云柯有点担忧起来了——眼瞳逐渐血红，他甚至想现在就不顾一切把顾亭念带回魔族。
    “……先解决眼下的事吧。”顾亭念却说，他看向鬼母，单手一动，给她施了个束缚咒，道：“带我们去你说的地方。”
    身体被白色锁链再次捆住，这一次鬼母没有力气再熔断了，她叹气：“也没多远，就在这池塘之下。”
    她转过身，嘴里念念有词，一个血色的封印出现在了空中。
    趁着她转身的空档，萧云柯终于鼓起勇气拉住了顾亭念的手。
    顾亭念本能的要挣脱着回来，但萧云柯却拉的更紧了，眼睛还眨啊眨，做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确实是很好看的。
    像是某种天真可爱的幼崽。
    “……干什么？”顾亭念瞥了眼那沉迷念咒的鬼母，低声朝萧云柯警告，“放开我！”
    萧云柯抓紧了他，眼眸深处有了些占有欲，“……师尊，你是在厌恶我吗？”
    他的眼神毫不掩饰，顾亭念顿时就有点怀疑自己这徒弟养歪了。
    ——天杀的，到底有没有穿书的师尊能摆脱这个‘歪徒弟’魔咒？
    怎么npc师尊也似乎逃脱不了这个魔咒？！
    哦不对，我穿书＋师尊本身就buff叠满啊啊啊！我差的只是个系统！！
    下次这种穿书活动我再也不参加了！
    顾亭念在心底默默崩溃，表面却平静得很安详，仿佛死了。
    “没有厌恶！”他瞪了这好徒弟一眼，“放开！我数到三！三——二……”
    萧云柯悻悻然的放开了他的手。
    没有蜀人可以逃过劳资蜀道山。
    “开了……开了……”随着鬼母话音落下的刹那，池塘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乌黑漩涡，但细看之下这其实是不会动的，反而像一个通道。
    “就在里面……”她喃喃着，自己先走了进去——
    令人诧异的是，这通道仿佛是无形之物的阶梯，踩上去后，人竟然没有被漩涡吞入。
    “她可信吗？”对待外人立刻就多疑的萧云柯变了个态度，眉头蹙起，“我怎么觉得她是个疯女人？”
    “不管她可不可信，我们都只能先信，”顾亭念叹气，“总得先看看那个孩子还活没活着。”
    两人最终踏入了那个乌黑的漩涡。
    湿气过后，一片新天地显现在了他们面前。
    漩涡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和这座村庄一模一样的地方，就像是等身1:1制造出来的。
    只是比之上面的地方，这小村庄里昏暗了不少。
    ——这让萧云柯想起了海底的魔宫。
    奇异的是，站在村庄里之后，他们发现这里竟然比他们看过的那个幻境里的环境还要好很多。
    没有随便欺负孩子的人，花也开得更旺盛了，来往之人一片欢声笑语，只是细看能看出他们的双目无神，显然是被操纵着的，宛若提线木偶。
    “……你把这群人放在下面陪你玩过家家吗？”顾亭念却忽然看向鬼母，眼神复杂。
    “？”萧云柯一顿，心说师尊为什么这么问？
    他眯起眼，放出魔息查探了一下——
    然而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惊住了。
    水底虽然阴气遍布，但那小村庄里却有很多衣着不一的人。
    他们穿着的衣物不像是那些村民，衣服样式的时间跨度非常之大，像是这些年来入了鬼村的人。
    最重要的是竟然都还活着！
    鬼母没有杀他们？那鬼村外面那些头颅是怎么回事？
    萧云柯精通魔族术法，看得出这些阴气是为了维持地底这个小世界而存在的。
    这就像魔族的海底魔宫一样，只不过魔宫是以魔尊的魔息维持整个宫不被海水倒灌。
    这鬼母却是以尸体死气维持幻境……不对，这术法是谁教她的？！
    她认识魔族的人？
    “哈哈哈哈谁让他们要闯进来呢？”鬼母却大笑起来，“闯进来的，都得留在这里——！！”
    顾亭念：“你本性不坏……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在上面阻止我们？”
    鬼母敏锐的抬头，“我才不要，他们都说搞事的死于话多！说了我就死了！”
    “……”
    顾亭念心说那叫反派死于话多，你是不是反派还不一定呢。
    “……先说说，我不杀你。”他斟酌了一下，手指一抬，收回了锁链，而后又补充道，“不过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也有办法把你的记忆看个遍。”
    鬼母一噎，骂道：“无耻仙族！”
    “是的，”顾亭念平静的说，“不过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先前通过幻境已经看到过我们的身份了吧？”
    鬼母狐疑点头，“那又如何？你以为元玄派仙尊我就不敢收来放到这里面吗？！”
    “非也，”顾亭念抬眸，很认真：“我只是想说——监察司的直属上司是元玄派，而仙族律法是元玄派掌门订的……你知道元玄派的掌门是谁吗？”
    萧云柯挑眉，也看向顾亭念。
    “是谁？”鬼母眯起眼睛，眼眶里又流了点血出来。
    她先前确实趁着这些人沉睡用鬼力探查了一点他们的表层记忆，得到了他们的身份。
    却无法深入记忆。
    “是周青词，”顾亭念抬眸，微微一笑，“而我是他的师弟，我可以动摇监察司对你的判刑，甚至决定你是否轮回，又或就地处死。”
    “——所以，请你把一切来龙去脉告诉我吧。”
    “如果你受了委屈，我可以为你讨回公道，杀了那些吃你肉、喝你血的人。”
    “但若你伤害了无辜，那么天理昭昭，你该受的刑罚一个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