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喜欢的是她？”
许然悠悠问诸葛禅。
“是啊，我在上学的时候……”
诸葛禅说。
他目光伤感又缥缈，心底突然又疼起来，他知道这是怎样的预兆，那些从小到大的日子，即将踩踏着荒芜的记忆边缘，凶悍地朝他冲过来。
他将像那些小说里的男主一样，陷入求不得切不断的苦涩回忆。
“呦，你还上过学呢？”
伤感的起手式刚摆了半个架子，就被打断了，诸葛禅恼怒回头，想看是谁这么不讲武德。
头发整个被染成黄色，两个大大的银色耳环挂在耳垂上，像两轮烟圈，刚才的小太妹正很青皮地微微咧开嘴唇，朝他们轻蔑地笑。
几个杀马特头型的男人，正围在她身后。
“看什么看？”
小太妹蛮横地瞪了诸葛禅一眼，“我可不是找你，你，就是你，”她抬起手指，朝许然晃了一晃，上面粉红色的劣质亮片正放光，“你刚才说看不上我的吧？”
“啊，我忘了。”许然挠挠头，“我说了吗？你记错了吧。”
这小太妹的样子，一看就是想干架。
要是平时，许然说不定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反正他们也打不过他，但诸葛禅此时情绪不太对，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抵赖得了。
小太妹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记错了？你说记错了就记错了？”小太妹说，“怎么，敢说不敢认？”
她身后传来哄笑声，那几名混混正附和着她以壮声威。
“想找事是不是？走，出去，我和你们打！”
诸葛禅突然插话，他嗓音很丧，低垂着眉，脸上有了些阴影。
许然从没见过他这样。
“不用你，”许然拍拍他的臂以示安慰，超凡者的体魄与普通人天差地别，他真怕诸葛禅一激动，搞出什么事。
“我和你们出去。”许然对他们说，“你们应该不会牵连别人吧？”
小太妹很遵守江湖规矩。
在她看来，许然惹了她，她叫人来找回场子，许然又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到这里其实就已经完了，之后不管他们把许然揍在地上，还是许然把他们揍在地上，都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行，还挺硬气。”小太妹舔舔上唇，“后门出去，有个小巷子，敢不敢？”
许然跟他们走了出去，穿过窄窄的后门。
小巷子是用红砖铺的地，月光照下来，能看到黑红的烧印，几只野猫正在垃圾桶上觅食，它们眼睛发着绿绿的光，听到人声后，弓起背，飞快地逃开。
小太妹抡起脚，把地上一只空易拉罐踢到一边，马口铁撞到墙上发出“当”的声响，滚了几下，停在墙边。
许然突然觉得，这很像电影里的那些画面，混混把男主堵在巷子里，男主拼死冲杀，最后遍体鳞伤地获胜什么的，于是他来了兴致，决心把这次冲突搞得更戏剧化。
“你们的头型太low了，现在已经没人染这种老土的发型了。”他轻声对几名男混混说。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在球场上说“你的球鞋是假的”，几名混混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准备冲上来。
小太妹突然挥手，拦住了他们。
“听到没有，我早就说你们的发型不行了，打架让人笑话了吧？”她看着许然，“不过打你还是要打的。”
“即使是现在，我还是要说，我看不上你。”
许然决心把戏剧化进行下去。
小太妹突然有点破防，愤怒之下连嗓音也变粗了，“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你这种衰人，还挑三拣四的，活该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混混发出哄笑声。
“真的，我有女朋友了，而且比你好看，我很喜欢她。”许然居然拿出手机，给小太妹看卫之琢照片，“你看，她是不是很好？”
小太妹朝手机瞥了一眼。
“假的吧？人家长这么漂亮，能看得上你？”
她自己都没发现，在不经意间，自己贴满亮片的指甲朝里缩了缩。
“信不信由你。”
许然切掉手机，问，“你们还打不打了？”
小太妹想着刚才看的照片，里面的女孩美得和她梦想中的自己一样，她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你走吧，这次饶了你。”她告诉许然。
“大姐……”混混不解。
“闭嘴。”小太妹心烦地说。
好好的架，不知怎么就不打了，许然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太妹，她正大力揉着腮，手指沾了很多揉掉的粉，一点也不好看的假睫毛一晃一晃。
许然没再说什么，也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
小太妹刚才夸了卫之琢，他很开心。
只要有人夸卫之琢，他都很开心。
许然重新走进酒吧，男dj还在燥热地打碟，诸葛禅却早已不见踪影。
手机“滴”了一下，是诸葛禅来的消息。
“我先回家了，拜。”
真是奇怪的一晚。
许然回到酒店，洗漱睡觉，明天是星期一，是弥洛彻学院开学的日子。
在本学期，许然大部分课程，都会通过自学完成，看书加看上传到学校网站的上课录像，但有一门课程，他是可以跟学的。
那门课程，叫《巫的入门》，是一门网课。
星期一上午就有这门课。
许然躺在被窝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在睡着之前，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之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祝微烟。
耳骨流苏，贝壳手环……
是什么来着……
他带着这个想法入眠，在清早醒来。
洗漱吃早餐后，许然打开电脑，进入被加密过的网课直播间。
祝微烟正在中间的直播框里，慈祥地看着他。
许然惊得直接跳起来，他手忙脚乱找出手机，拨通了诸葛禅的电话，电话那头，诸葛禅打着哈欠。
“你怎么没告诉我，祝微烟是一名巫？”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诸葛禅懒洋洋地说，“哎，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巫的入门》教学老师，你说我怎么知道的？”许然从牙缝里发出声音，“我只希望她没看过学生照片。”
下一秒，祝微烟的声音传来。
“许然同学，请打开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