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之琢踩着自己的单车，许然骑着从大卫那里借来的单车，出了校门，并排着朝附近的一家公立医院驶去。
    弥洛彻学院通往市区的道路笔直一条，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到了。
    把自行车停在一旁，许然看着医院门口的大字，xx hospital。
    前面几个单词他不认识，“hospital”他还是知道的，医院嘛。
    像这种公立医院，太平间一般会停放在负一层。
    在医院楼内，有直达负一层的电梯可以搭乘，也可以通过地下停车场，找到角落里某扇偏僻的小门，推开后，就能看到冷冰冰的惊喜。
    在上个世纪，绝大多数都市怪谈，都和停车场或停尸房有关。
    具体内容通常是某个人误打误撞，要么是喝得酩酊大醉，要么是跟某个朋友打赌比胆气，闯入了这些地方。
    他们在闯入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可怕的，老子大活人一身阳气，保持四十年的纯阳之身，撒泡尿都是三十七度的童子尿，还能怕你们这些东西不成？
    等到第二天回归神来，酒也醒了，比胆气的那股冲劲也过了，这才心有余悸。
    然后迷迷糊糊地洗漱想清醒一下，洗完后一照镜子，卧槽，一张人脸……
    总之，大多数都是这种粗制滥造的故事。
    换句话说，这些故事最恐怖的部分是来源于它们本身的粗糙，那种荒郊野岭砂石乱翻的粗砺感，像是经过无数人的口口相传，被筛得漏洞百出，只有最原始的恐惧留存。
    这些故事，在超凡界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比如，弥洛彻学院组织一次恐怖故事一日游活动，许然卫之琢苏妍踊跃参加，哪怕这些故事里的妖魔鬼怪一股脑全活过来，画风也会是这样的：
    “桀桀桀桀桀桀桀……”
    “小妞儿给本大王笑一个，说不定本大王心情好，就把你给放了。”
    “你们怎么不怕呀？”
    ……
    “卧槽，领域·凋零！”
    “卧槽，真实之创！”
    “卧槽，美杜莎！”
    “孩儿们你们殿后，本大王先跑了！”
    “超凡者大人们，我们老大朝那跑了，我来给您老人家带路。”
    ……
    许然胡思乱想着，看卫之琢掏出钥匙锁上车，细碎的雪花飘过，她的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
    “走吧。”
    卫之琢检查了一下车锁，朝许然偏了偏头。
    公立医院灯光开着，泛出亮光，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进出的人并不多，当许然站在电梯前时，除了他和卫之琢外，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许然从铜戒中掏出一台银质打火机，轻轻摁了一下，周围的摄像头暗了下去。
    这是装备部的发明，摁开后，可以干扰附近的摄像头，让它们暂时停止运作，灵感来自于邓布利多的熄灯器。
    在哈利波特原着中，这种魔法装置可以将附近街道上所有的灯光吸走，然后再摁一下，“咔哒”一声，被熄灭的灯光会飘出来回到本来的灯座上去。
    邓布利多所到之处一片漆黑，他却一身白袍白发，衣袂飘飘，简直是拉风得不行。
    装备部在发明这台仪器时，很烧包地希望能完全复现小说中的场景，他们最开始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们会在银质打火机表面，放上一些被晋升后的扫描元件和投影元件，摁开打火机后，扫描元件会自动扫描周围的摄像头位置，并记录下它们的样子，在摄像头熄灭的瞬间，投影元件启动，几道微弱的光线从摄像头处划着弧线，投进打火机中，然后装逼完成。
    这个美好的设想看起来很简单，等到实施时才发现异常艰难。
    装备部没日没夜地钻研，最终得出结论，即使能实现，一台这种打火机的造价也会高达几十万。
    该计划以提出设想者被罚一个月奖金告终。
    许然很庆幸，装备部还是有智者的。
    在摄像头全部熄灭后，这台花几百块买来的打火机被许然握在手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它会保持运转。
    卫之琢摁亮了电梯的下行键，电梯门打开。
    许然和卫之琢迈步走了进去，在负一键被点亮后，电梯门关闭，缓缓下行，直抵太平间，之后打开灯光。
    太平间很冷，甚至温度比冰天雪地的外面都要低，这股堪比冥界的酷寒，来自于零下二十度的尸体冷藏柜。
    一般来说，太平间的尸体不会长期存放，医院会在两个小时内通知死者的家属，殡仪馆的灵车会畅通无阻地开到地下停车场，尸体从小门中运出，放入车中。
    但许然来的这所公立医院，负责整个城市的身份不明尸体收纳，每周都会有几具流浪汉的尸体被送来，在下周周一统一送到殡仪馆。
    所以，在每周六晚上，这里肯定有残魂游荡。
    “打扰了。”
    许然朝太平间深处深鞠一躬。
    领域·凋零随之启动。
    白色的幽光，青烟一样汇聚，慢慢现出一个人形。
    能看得出来，这名流浪汉生前酗酒成性，膨大的酒槽鼻，乱糟糟的胡须，还有杂草般丛生的头发。
    “你有什么遗愿吗？我们可以帮你完成。”
    按照之前的安排，卫之琢用外语交流和翻译。
    流浪汉灵魂茫然四顾，似乎没弄清楚目前的情况。
    “遗愿？”他喃喃自语，“我想活。”
    许然轻轻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不是灯神。换一个吧。”
    流浪汉眼前一亮。
    “啊，我之前流浪的时候，想掏一个行人的皮包，结果没偷成，你能不能帮我把他的包偷走？”
    “啊，我之前流浪的时候，想吃霸王餐，结果跑的没保安快，你能不能帮我吃回来？”
    许然无语地皱眉，这都是什么奇葩要求？
    要不换下一个吧。
    许然信步朝前方走去，领域·凋零也随之前移，流浪汉的灵魂随着领域·凋零的撤走重新化为碎片。
    光点闪烁，像萤火虫一样聚起，第二个身影从虚空中现身，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你好。”
    他在一瞬间便恢复了神智，很有礼貌地朝许然二人打招呼。
    许然顿感好奇。
    大多数破碎的魂魄，在重新聚集时，很容易浑浑噩噩，但面前的此人，很有理智。
    “你好。”卫之琢微微一笑，朝他打招呼，“你有什么遗愿吗？我们可以帮你完成。”
    卫之琢对他的观感明显好得多。
    “遗愿？看来我已经死了。”他愣了一瞬间，随之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不会太麻烦你们吗？”
    “无妨。”
    “我叫达米安。”他微微鞠躬，庄重介绍着自己，“是一名吟游诗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看一次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