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这样。
    “我母亲很喜欢你。”端木浅道：“母亲喜欢的人，父亲不会反对。所以当初不是我父亲母亲不赞成我们定亲。事出偶然，那张帖子和姚拂的，当时一同摆在父亲的书案。是我打翻了墨，把你的帖子弄污了，怕他们责罚，偷偷扔了。后来就传出我和姚拂定亲了。
    那张帖子除了墨汁，我只看到了一个‘姬’字。我知道，普天之下，它就只代表着你。
    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跟你说，他们没有不喜欢你，你从来人见人爱。那次不是他们的拒绝，就只是他们家的顽童闯了祸又惧祸而已。”
    就连端木竞也不得不承认，姬星曳和端木浅明明是一对最有缘的人，恰恰又是一对最无缘的人。
    辜星曳点了点头，她是知道的，姬家和临淄王府的往事，端木浅越不过去，可他从不想伤她。就像现在这样，即便是她曾经的一点顾虑，他都要解释得清清楚楚。
    端木浅又道：“难怪你走进断雪崖的时候，我的第一念头就是想给你一块梅花糖。你从小就爱吃，长大了一点没变。过几天，让魏总管再准备一些，送到夕拜府上。”
    辜星曳：“……”
    她想，他难道不知道她被他逃婚了吗，他们两个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他为什么还要送梅花糖给她？转念又想，她是不是想多了？以她和端木浅昔日谋士和主公的美好关系，就算结不成夫妻，最佳主公拿盒糖给她，也没什么。
    她又点了点头。
    端木竞：“……”
    送糖送到夕拜府，这么甜蜜。
    端木浅到底想干什么？
    别人的思路和步骤是求婚——逃婚——没了。
    端木浅的思路和步骤难道是求婚——逃婚——再求婚？
    想起在王府地牢的那一鞭子，端木浅到现在都觉得疼。
    “告诉我，在地牢的时候，那样的鞭刑就连后突厥的汉子都忍受不了，你是怎么忍下来的？如果你当时表明姬家娘子的身份，谁敢动你分毫。”
    姬星曳道：“如果我当时表明身份，我就得联姻了。”
    “也就是说你宁愿挨鞭子，也不愿嫁给我？”
    有骨气，端木竞的心情好了一点。
    姬星曳想，当初祖父有和皇族联姻的意思，她以为联姻对象是端木浅。其实除了她，她二叔三叔都会那么想吧？宗室凋零，除了端木浅，剩下的就是第一纨绔，旁支，年龄不匹配的几个人。任谁看都只能是端木浅。可如果告诉他，一切都搞错了。祖父属意的人并不是他，那样太伤他了。
    她笑笑，没再提愿不愿嫁他的事，“关于挨鞭子的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不是都还给我了吗？我们扯平了。”
    “是吗？”端木浅道：“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越来越扯不平了呢。”
    姬星曳：“……”
    端木竞：“……”
    姬星曳想，从前的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吧，她都好好回答了，现在该她发问了。
    “韩王出发那天，殿下的船为何也在渡口？”
    端木浅道：“并不是那天，最近我的船常在那。”
    “为何呢？”
    端木浅看她一眼，“别人不知道，星曳也不知道吗？我刚才问你的那些问题，就是在那条船上想出来的。”
    端木竞和姬星曳都有点明白了。
    姬星曳是失恋，端木浅又何尝不是。
    他也需要放假、疗伤、给自己一点时间把问题想清楚。
    “可为什么一定要在船上呢？”
    如果他就待在临淄王府闭门不出，或者在那条船以外的任何地点，他和这事就没有牵连。
    “我不想说。”
    姬星曳：“……”
    端木竞：“……”
    “殿下如果不想说，怎么洗脱嫌疑呢？”
    端木浅嗤的一笑，“如果我不说，就没有别的办法洗脱嫌疑吗？”
    姬星曳心累，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拧。
    她从来都认为，端木浅与这事无关，一切只是巧合，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他偏偏不说。
    “难道殿下还指望我为你奔走，用其他方法为你洗脱嫌疑吗？殿下莫不是忘了，我不再是你的医官，事事要为你效力。殿下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刚和二叔团聚不久，他便遇到这样的事，他本来还打算从江南道回来，好好陪陪我的。”
    端木浅静静说：“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和韩王这件事没有关联。如果是我，我还会当天出现在渡口吗？我不是应该闭门不出吗？就像当初你还在临淄王府的时候，如果下毒的人是你，你会把毒下在鱼魫兰上？”
    “道理是没错，可是这种辩驳无法成为一种证据。”
    端木浅笑笑，“你信我吗，还是连你也怀疑我。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我故意让你戴上太宗玉玦，导致韩王被外放？”
    姬星曳想，他为什么要说得那么可怕呢？
    幸好在这里的人是她和端木竞。
    今上的顾虑是对的。
    换了其他人来审，他这般不配合，最后就是一桩冤假错案。
    姬星曳静静说：“没有，我从没怀疑过殿下。殿下给我戴上太宗玉玦的时候，我觉得殿下是世上最好的主人。我只是觉得，太平日子来之不易，殿下不应该把自己卷进来。”
    端木竞：“……”
    之前他爹爹还担心姬星曳会怨恨端木浅，真得想多了。
    她不仅不怨不憎，反而对端木浅的安危充满关心。
    “那该怎么写，才能成为证据？” 端木浅眼里的温柔，蓦然烧了起来，成了一种狂野。他藏在内心的骁勇，危险，似一触即发，仿佛能瞬间将她吞没，“写临淄王失恋了，他满脑子都是姬娘子，满脑子都是从前一点一滴的过往，都是锥心蚀骨的想念，他想去找她，可他不能去。他从不想伤害她，可他伤害了。他爱在心尖，用尽一切心思想要得到，甚至愿意为她去死的女子，他却负了她。他无声地独自跨越了许多沟沟坎坎，才走到和她的那一步，却被他亲手摧毁。在船上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他和她……试问他还有什么闲心去追杀韩王？难道这样写，就能成证据了？”
    姬星曳：“……”
    端木竞：“……”
    这两人聊的简直忘了他的存在，可是他又不能走出去提醒他们，他还尴尬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