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前夏鱼自己在工坊里做腊肉香肠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了节后上煲仔饭。
    另一部分辣味的香肠则是煨在热汤桶里，如果有客人点，直接切片就成一盘菜。
    夏鱼是觉得快过年了，就应该上一点有年味气息的东西。
    这天出摊，夏鱼从车上往下卸货时，黄月看着那一堆土烧瓦煲，眼睛都亮了。
    有些兴奋地问，“老板，这是要上煲仔饭啊？”
    “是了。”
    夏鱼说着跳下车。
    装瓦煲的箱子沉，他和黄月一人抬一边才弄下来。
    黄月说，“我去写黑板。”
    夏鱼点点头，“腊味煲仔饭噢，别加口味。”
    “知道。”
    年前的这个一月真是令黄月欣喜，手里赚到一万来块钱不说，有扣肉、有叉烧、有甜虾蒸蛋，还有腊味煲仔饭。
    还没回家，简直胜似过年。
    罗老师干活也来劲，两份工的收入也不低，债务压力立刻轻了许多。
    “我就准备了一头猪，”夏鱼说，“造完了差不多咱们就要过年了。”
    “快了啦。”黄月麻利搬着东西，走路都带风，“临近过年了在江海市吃煲仔饭，保管粤省人吃了转头就去买车票。”
    罗老师笑道，“月月啊，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吃了，一会儿吃了又想家，但是期末考试还没考，到考试周还有几天，煲仔饭要变销魂饭。”
    “销魂就销魂，销魂也要吃，老板不给员工餐，我就买来吃。”
    夏鱼听了就揶揄她，“啧啧，兜里有钱，说话就是硬气，哈哈哈。”
    他又说，“今天员工餐咱们就三份煲仔饭呗。”
    罗老师在旁补充道，“月月你可把材料藏好啊，小心一会儿卖光了，咱们没得吃。”
    “好嘞好嘞。”
    藏东西黄月在行，拿了一根腊排、一截香肠和一块腊肉就往车那边去了，找了个箱子塞里面。
    然后又笑着跑过来，把夏鱼准备的那袋米抱起来，倒了一部分到清水中。
    品牌高质量丝苗米，不用淘也已是相当干净。如果过度淘米，反倒还会失去许多米饭的香味。
    夏鱼那瓦煲是不耐烧的土瓦煲，烧制温度低，釉面粗糙气孔多，已是类似于陶器，并不耐用，使用一阵子就会开裂损坏。
    但就是因为这种土瓦煲表面气孔多，米饭的受热才会更好，焖出来的煲仔饭才会更香。
    这天晚上，夏鱼的摊子上来了一个穿着十分普通，但是面容打理得十分干净中年男人，不怎么高，微瘦。
    那时间摊子上有点忙，黄月那儿正抡铲子炒蛋炒饭炒得飞起，夏鱼也忙着伺候多联灶上的腊味煲仔饭。
    他站在小黑板前看了一会儿，也没说马上点餐，而是又走到灶前看夏鱼忙活最后的几份煲仔饭。
    做煲仔饭的米要先泡水，但不能泡太久，十来分钟为宜。
    捞出沥干之后，在瓦煲里先抹一些猪油，把沥了水的米倒进去炒香。
    然后才加水进去大火开盖煮。
    煮开后把洗净而没有切的腊味再放在米饭上，盖上盖子慢慢焖。
    做煲仔饭就不比普通蒸饭那样令人省心了，普通蒸饭按下电饭煲就可以，煲仔饭全程都得有人在旁边守着。
    因为腊味加进去开始闷之后，就得转小火。
    瓦煲大而火小，受热就会集中在煲底中部，因此火候到位，水分差不多收干之后，就需要把瓦煲抬起来，在火焰上转圈。
    让底部受热均匀，最后才能在煲底烧出薄薄一层香脆的米锅巴而不至于糊底。
    这煨火的功夫就不在一朝一夕了，还需要全神贯注。
    因为煲仔饭开始焖之后是全程不能开盖的，锅里的状况，就要靠厨师自己去判断。
    一锅好的煲仔饭要加三次油，第一次是炒米时的猪油；
    第二次，就是在煨火后期，沿着紧闭的瓦煲盖边缘加进去的清油。第二次淋油的时候正是煨火出米锅巴的关键期，更不能开盖。
    锅里的蒸汽会把瓦煲盖往外微微顶起，这样油就沿着那缝隙渗进去。
    紧贴着瓦煲的边缘一直渗到米饭底部。
    油香把锅底的热气带起，和水汽一起往上飘，然后就被吸收到腊味和米饭之中。
    而最后一次淋油，则是开盖以后，上桌之前。
    这时把焖饭时的腊味取出来，腊排斩成小块，腊肉香肠切成薄片，切好之后重新铺回已经粒粒分明的米饭上。
    此时才淋上经过复合调味的豉油，铺上炒好的青菜，最后再烧制一会儿，才算完成。
    醇和的焖饭香气飘荡在四周，夏鱼关了六联灶的火，和罗老师一起把最后六份煲仔饭端了过去。
    他这才注意到那个气质不一般的中年人。
    夏鱼心想别又是哪个大厨来交流心得了，看那老帅哥的样子，真是有点儿像。
    那边黄月的炒锅正在收尾，一个漂亮的掂锅把土豆丝翻了一圈，然后翻炒了几下，装盘出锅了。
    黄月也看到这位先生，就很礼貌地笑了笑说，“这位先生，要来点什么？不过我们快收摊了，还剩一点蒸菜。”
    老帅哥就说，“那来一份豉汁蒸凤爪吧。”
    “好的。”
    凤爪是一直煨着的，可以直接出锅。
    男人去座位那边坐下，夏鱼跟他问了一声好之后就忙着去收拾了。
    最后是月月自己把凤爪端给他。
    老帅哥闻了闻，“不错，这是你做的？”
    高峰已过，也没什么客人来了，不用急着回去上灶，看人家客人和善且健谈，黄月就摇了摇头说，“我做不了那么好，凤爪是老板做的。”
    “我刚才看你掂锅技术也不错。”
    月月谦虚道，“练多了就会了。”
    她这会儿也觉着这老哥估计又是某位大厨，毕竟大厨们来探店交流，都是先看菜单后看灶，然后一边吃着一边聊。
    一直以来氛围都很好。
    老哥又问，“你知道掂锅的目的是什么吗？”
    月月对答，“有两个，一是平底锅做煎菜的时候给食材翻面，另一个是做炒菜的时候把食材甩起来远离铁锅，依靠空气降温，以控制火候。”
    “不错不错，不愧是女子炒饭冠军联赛冠军得主。”
    “啥？联赛冠军？”黄月一脸的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老帅哥笑了笑，“你这个年轻人不爱上网啊？”
    黄月立刻想到上次凤爪哥过来拍素材的事情，于是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了凤爪哥的首页。
    其实那是个娱乐视频，凤爪哥剪辑了十位街头炒饭摊女子炒手，配以十分动感的解说。
    谁是冠军自然是评论区网友说了算。
    【口罩妹冠军。】
    【黑妹炒得最好。】
    【对对对，动作又快，姿势又帅，而且炒的还是扬州炒饭，成品看着就好。】
    【附议，黑妹遥遥领先】
    ……
    黄月很快看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着说，“原来是这个啊……先生您关注面真宽。”
    夏鱼忙过，也走过来跟老哥打招呼，然后也在客人面前夸奖黄月，“您别看她年轻，她可是梅老师的徒弟。”
    那人还真是认识梅教授。
    他说，“梅教授那是桃李满天下，哈哈。”
    好嘛，几人心想，看来真是某位不知名的大厨来探店了。
    正当几人都这么以为的时候，白金那熟悉的声音从夏鱼身后传来。
    不过，她不是叫夏鱼，而是喊了一声，“嗳，李区长，什么风儿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夏鱼黄月和罗老师同时惊诧，李区长是谁？
    白金打完招呼，几步就走了过来。
    于此同时，啃着凤爪的老哥也乐呵呵地跟白金打招呼，“小白总，你好啊。”
    还以为是何方大厨，原来是区长先生。
    夏鱼他们一时不知所措。
    白金抬手按了按黄月和夏鱼的肩膀，自己也在小桌子旁边坐下来，大大方方帮双方介绍。
    “夏鱼，这位是本区的区长，李为民先生。”
    又笑着对李为民说，“李区长，这是厨师夏鱼，我男朋友，这是黄月，江海大学的学生，这是罗恒刚，在这里帮忙的罗老师。”
    区长很和善，一一和他们握手。
    白金笑问，“您这是悄咪咪来这调研来了？”
    李为民也笑道，“调研算不上，我就是来吃点小吃的。这个口岸很不错啊，烟火气很足。”
    “确实，”白金附和着，“这个口岸的人气是越来越好了。”
    李为民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了问黄月和罗老师在这里的工作情况，又问了问夏鱼在这里的经营情况。
    没见过什么大领导的夏鱼他们据实作答。
    白金瞅了个机会，给夏鱼递了一个眼神——李区长这就是调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