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昊去开店之后，虽然收入利润都很可观，但他还是不敢怠慢。
    毕竟每天都有店租压着，因此为了卤味店的琐事，也很少能抽得开身。
    卤菜店进的货品都是和超市货一样水准的优等冷鲜，量也不少。
    新店起步顺利，每天的销量很快就稳定了，于是后来的货就都是批发商那个送货小哥，单数天下午开个小冷藏车来给他送来。
    小哥精瘦精瘦的，干活麻利，两百多斤货，很快就帮他搬进店。
    孙文昊不让外人碰冰柜，所以小哥每次都是给他码在工作间，签了单，收了钱就走人。
    孙文昊这才自己把货分好，开箱检查一遍，分门别类在冷柜里放好。
    一部分放保鲜柜，一部分放冷冻柜。
    这样他就有一天的存货来缓冲生意的起伏。
    每天睡之前，就把第二天要卤的那一部分放到保鲜柜里慢慢解冻，到第二天下午就能解冻得差不多。
    趁着下午人少，他就忙着处理解冻出来的货品，清洗、焯水、过葱姜料酒水一次入味，然后根据货品不同再上不同的酱料揉搓腌制。
    等到一切都处理差不多了，晚饭的生意也跟着就来了。
    很多人夸他的卤菜好吃，新鲜，没有别家的科技味，翅尖肥嫩，鸭掌肉厚……所以开了没几天，他也攒上了一堆回头客。
    忙完了晚高峰那一波，才开始处理素菜。
    晚上关店之后，他才进到后面的工作间，把腌制入味了的荤菜一样一样放到锅里卤着。
    他不像别家一样，什么都是大锅卤。
    师傅以前教他的东西，他还是牢记在心，不同的菜，配不同的汤底，自己又每天记录着自己卤水口味的变化，慢慢往里加料，慢慢养着。
    要认真且用心，这样才能做到风味有特点，吃了之后唇齿留香。
    他要忙到深夜，荤菜才能卤好，这时还没有完，还得泡着入味。
    素菜有土豆片、笋片、腐竹、海带和莴笋，不是很多。
    有些客人工作忙懒得做饭，晚上会来买点卤的素菜和荤菜，回家就着电饭煲闷一锅饭就吃了。
    素菜不能直接放老卤汤里，要单独卤，时间也要短很多，所以他都是晚上准备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先把泡了一夜入味了的荤菜捞出来，然后才开始卤素菜。
    比摆地摊卖关东煮的时候要累上许多。
    程佳涵也忙，不过要比孙文昊轻松一点。
    她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店里帮忙。
    因此难免就陪不了程佳敏，不过程佳敏鉴于现捞可以随便吃的缘故，也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下了晚自习还是和以前一样，跟席蕊同路一阵，然后自己回家，自己再写一会儿作业，自己洗了自己先睡觉。
    反正十七八岁那么大一个人了，以前也只是和姐姐赖在一起而已，聊个天解个闷儿。
    现在姐姐晚上还是卡着时间回家，一般都在她睡着之前。
    对程佳敏来说，姐姐当上程总了，平时的衣着打扮立刻就换了个风格，全是她们公司设计师的推荐穿搭，她那二十五岁的女人味刷地一下就起来了。
    比学校那法国梧桐落叶子的速度都快……
    精明干练和脾气直，渐渐掩藏到了柔和与妩媚的背后。
    他们说，这个叫成熟。
    只是她那成熟的香味里，还带着一股仿佛洗不掉的卤油味。
    有天晚上，程佳涵就发现妹妹在嗅着什么，就问她，“你在闻什么？”
    程佳敏背贴着她说，“感觉有一股卤香味呢？”
    “是吗？”程佳涵自己又嗅了一会儿，“没有吧，我看是老孙太迁就你，隔三岔五就给你送卤菜来，你鼻子都不灵了。”
    “我鼻子灵的。”程佳敏说，“你不去店里帮忙的时候就没有，去了就有。”
    姐姐尖声笑起来，“哈哈哈哈，鬼精，你说有就有。”
    敏敏卷了一下被子，划拉着手机，手机上内容很多，实际上她什么也没有看。
    姐姐假怒道，“你要冻死我？小东西抢被子太厉害了。”
    “那你自己弄条被子去。”
    “算了，麻烦。”
    妹妹一语道破，“哎哟哟，程佳涵，嘴上说我抢被子，内心里实际上把我当恒温暖宝宝……”
    姐姐嘴硬，“谁叫你皮厚。”
    “啊对对对，我皮厚，排骨精！”
    其实妹妹不胖，长得很健康、紧实且匀称；
    姐姐也不是排骨精。
    两人拌嘴拌了一会儿，又消停了，又背靠背贴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敏敏问道，“嗳，程佳涵，到时候你会不会搬出去呀？”
    程佳涵知道妹妹是什么意思，就说，“我搬哪儿去？到时候你就去读大学了，我爱搬哪儿去搬哪儿去。”
    “嗳，我怎么忘了这一茬。”程佳敏停顿了一下，又问，“那你还打算回去看果园不？还是打算把你们这小店做大做强？”
    程佳涵笑了笑，“你还是操心操心你的理综成绩吧。”
    然后她又继续说道，“等你读完大学，都是五年后的事情了，你要是还读研，那又是三年，你要再读个博，就是十一年。到时候你二十八九，我呢，奔四十就去了。十年后的事情你要我现在想，你呀，少女心，多愁善感，想东想西。”
    程佳敏心里冒出来一句话——谁叫你是我姐呢。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话常常顺嘴就说出来的，这天却不想说。
    姐姐就是个小妈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爸爸只管干活挣钱，拿竹条子教训人，别的不管的；
    妈妈就是个资深端水大师，找自己说话，就打听姐姐的个人问题，就打听姐姐的工作怎样，吃睡好不好等等……
    妈妈找姐姐说话的时候，必然就会说，你比老幺大那么多，要多关心关心老幺，要照顾好老幺之类的话。
    在妈妈那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姊妹两个就是她的手心手背。
    因此那句话这会儿要是说出来，就显得好像自己在撒娇一样。
    不想撒娇。
    不由得眼睛又湿润了一点，也没擦，反正背对着，她也不知道。
    程佳敏说，“我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读这么久的书，我也不一定有能耐读这么久。”
    “别想啦，”程佳涵说，“到了那个时候再说那个时候的事情。”
    “程佳涵。”
    “什么事？”
    “我想说，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要把我拿出来考虑一遍。”
    程佳涵听了，心里想笑，这个前后矛盾的小纠结怪。
    嘴上不由得就哼哼了两声，然后说道，“我看你是高中生活太牛马了，等你高考完，去读大学了，精彩天地还等着你，你就不会这么多愁善感了。睡吧。”
    她心里却想，到时候估计还会嫌大姐烦。
    妹妹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微微的鼾声。
    程佳涵抵了她一下，鼾声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