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而且李吟歌如今对黎正君的期待值达到了最高,也因此他觉得太子殿下有很大几率能活下来。
若是如此,有小少爷的承诺在先,只要殿下无恙,那他就不必易主了!
思及此,李吟歌几经跌宕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晴。
眉眼间的神采复苏,整个人又恢复了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泠衍抒看在眼里,毫不留情给他浇了盆冷水:“吟歌,无论孤能活与否,给出去的都不会再要回来。是以往后,还要劳你多为星儿费心。”
李吟歌那点温柔冻在了脸上。
两人视线相撞,一个不让步,一个不肯信。
“为什么?”李吟歌听见自己说。
“孤劳累这么久,该退居颐养了~”
这话从一个风华正茂的人嘴里说出来,属实太过糊弄人。
李吟歌气不过带着点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那正好容臣辞官还乡……”
泠衍抒深深锁起了眉:“只是让你辅佐星儿几年罢了……”
“臣这辈子只会效忠一人,绝无二主!殿下之命,恕臣难从!”
不能说没有预料,但泠衍抒也真没想过对方会抵触到这么强烈的地步,生气之余又难免深觉安心:“孤看你是反了天了。”
“殿下就真当臣反了吧!横竖臣也不是一日两日怨怪小公子……小少爷让殿下忧思成疾了!您叫我如何看得下去他只是凭空出现,就能毫无代价地摘了果实?!臣今日就敞亮说,此生臣都不愿侍奉这位主子!”
“吟歌!”泠衍抒近乎暴怒,随手一掌震得连床头小案几上的杯杯盏盏都乒乓作响,“李先马!谁给你的胆子对主子如此大不敬!”
李吟歌跪得笔直,油盐不进:“臣屡屡以下犯上,狂妄欺君!求太子殿下按律处死!”
泠衍抒差点被他气得昏过去!
双手死死抠着身侧的床褥,将一身无处可去的怒意尽数撒在了上头,才好转的脸色又泛起了白。
这状态若换作之前,恐怕已经坐都坐不住。
饶是如此他依旧立刻就出现了胸闷气短的症状——到底还是体虚。
李吟歌也不是真要逆反,没犟多久就不忍心了:“臣什么心思日月可鉴,但臣也有底线,殿下明明知道,却……”
说到一半他看着泠衍抒极其难受的样子,居然没忍住落下了泪来:“臣永远理解不了您为何要如此没底线地去偏心他!要连自己命都不顾……”
过分漂亮的容貌令他生生哭出了丝丝梨花带雨的意味,看得泠衍抒痛心又为难。
面前这个人早已不仅仅是臣子、下属。
自十多岁两人意外于患难时相遇、互助,再时至今日,他早已把对方当做兄弟、当做半个家人。
可是这份情谊总归还是不能跟他的星儿相比。
无言半晌,泠衍抒苦涩出声:“你也不用想尽办法逼我,没有用。”
不待李吟歌真起恨意,泠衍抒又紧接着道:“你可知我欠他的,有多少?……你可知,便是我一条命白送他任他凌迟,也根本不够还?……你可知,我有多珍惜与他如今这般温馨相处的日子?他甚至还愿意叫我一声哥哥……这样的时光仿佛是偷来的……”
句句剖白皆饱含深意,令人细思恐极。
通透如李吟歌惊得呼吸都打颤:“殿下……臣不信殿下是那样的人!”
泠衍抒笑得比哭还难看:“这哪能是简简单单我一个人是不是的问题?……”
“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泠衍抒一句话道尽心酸无奈,一时令李吟歌也只能跟着沉默。
除了见到林星野那时实在难以自抑,泠衍抒从来就不是个会轻易掉泪的主。然而这么刻意回忆往事,令他仿佛依旧是那个被禁锢在血染残阳那日的孩子,依旧难以承受那份凄厉残酷,近乎泫然欲泣:“我要是能继承到泠族的血脉就好了……”
李吟歌一针见血:“您要是继承了血脉,皇帝……连鸿昭不可能会容你活下来。”
“对……孤要是能继承血脉一定第一个凌迟了他!”
这份切骨之恨李吟歌感同身受,故而他只是静静陪着那一双星眸又一次被血色染遍。
夜色里的禄柳行宫面上很是安宁。
林星野夫夫俩被安排在华清殿隔壁住了下来。
这里只是行宫,自然没有京城皇宫那个排场,动不动四五进院子能称一个宫;这边都称殿,就是几个皇家主要成员住的、各宫的微缩罢了,大点的约摸三进。
夫夫俩住的就是唯二的三进宫殿:长生殿。
两人都不懂宫里那些讲究、规矩,也没多想他们住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位,只是明显光看着琉璃大门就很气派罢了。
进了内里,宫灯明亮,夜色里都能大致看清装饰、陈设,皆是不出意外的格调高贵。
屋檐、斗拱、垂花陈设上的彩雕彩绘精致非凡,内容丰富,各色仙人走兽齐全。
不过黎初晗随意多看了几处,发现里头仙鹤、凤凰居多,到了正殿,更是发现面前那极其宽敞的院子里也装点着仙鹤、凤凰的石雕。
别的他可能不懂,但是凤凰他还是知道的:那不是皇后、太后之类才配用的图案吗?
黎初晗心下有点微妙。
但看林星野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心里又说不上来安不安心。
这奇怪的感受一直持续到就寝。
临睡,林星野搂紧了自己夫郎忽然突兀说了几句:“就是个临时住处罢了,好不好的都只是拿来睡觉用,初晗想什么呢?~我猜衍抒哥最大可能只是觉得这里近……”
这话语里透出的豁达,分明还是曾经那个金山银山当前还能面不改色的少年!
黎初晗忽然倍觉亲切,非常开心得笑了起来,笑得澄澈的双眸都弯成了胖月牙,甚是动人。
林星野满心欢喜,可惜有心想做点什么又确实不合时宜,只能选择多亲了几口:“快睡吧,明日难免要跟着这边作息,你怕是睡不饱。”
黎初晗回过去一个温柔触碰,乖乖窝在对方怀里闭上了眼。
最珍贵的宝贝在自己怀里,旁得怎么可能入得了眼?林星野全身心地贴紧了他的宝贝,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