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一处偏殿内，酒肉飘香。
    “八王叔，您尝尝，御膳房新启封的桃花醉。”皇后亲自给老王爷满了一杯酒，笑道。
    须发皆白的老王爷，只是对着皇后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好整以暇的瞪向靖康帝。
    靖康帝的把戏他都清楚，他之前只是没有直接拆穿罢了，但如果这小子敢蹬鼻子上脸，他一定会分分钟教他如何做人。
    他语气里不仅有不满还不无嫌弃的道：“说，你小子又在唱什么大戏？把我的家拆了还不算，现在难不成还要拆我这快要入土的老骨头？”
    “王叔言重了，看您精神矍铄的样子，瘦是瘦了些，但身子骨比朕都硬朗，离入土还远着呢！朕派人请王叔来，是想跟王叔谈谈暗夜盟的事。”
    靖康帝亲手将“开了光”的护身符挂到老王爷腰间，同时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从老王爷这些年是如何对皇室内斗袖手旁观，再到老王妃是如何与暗夜盟私下交易，靖康帝说的事无巨细，仿佛他就在现场一样。
    起初，他的确是想让皇后去跟老王爷周旋的，但听到东部和华山的暗夜盟之乱都已经彻底平定，他便改了主意。因为是摊牌的时候了！
    神色淡淡的听着靖康帝的话，老王爷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会坐山观虎斗，那是因为皇室都欠他的。
    当年靖康帝不受待见，他儿子因为跟靖康帝走的近就也被殃及了，靖康帝胡闹单枪匹马杀进鞑靼王宫被抓，先帝就用他儿子去交换人质，最后虽然二人都被慕将军救了回来，但是先帝的儿子继承了帝位，他儿子却因为伤了命根子成了李公公，他怎么能不恨？而且更可恨的是，那个逆子为了留在靖康帝身边竟然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为了皇家的颜面，他只好同意靖康帝弄了一出假死的戏码，给还健在的儿子立了一个衣冠冢，让那孽畜顶着别人的身份成了大内总管。
    可是，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父母。
    他可以理解王妃为什么跟暗夜盟交易？
    还不是为了那个逆子。
    当年暗夜盟主动找上他的时候，提出了交换条件，说只要他帮忙打探皇宫和秦家的消息，暗夜盟就可以求赤霄仙子给李公公一个孩子。他之前无意间听说过靖康帝与皇后曾经见过赤霄仙子，所以经过再次调查发现暗夜盟真的跟赤霄仙子有关，但他还是没答应，不作为是不作为，跟外人狼狈为奸祸患大靖那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隔岸观火的事，那是因为他不相信靖康帝，因为有那样一个老子，根都歪了，他不相信靖康帝会长成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会成为一代明君。他就是要让靖康帝跟离梦他们斗到两败俱伤，到时候他出面再换一个明君。
    可他没想到自家王妃竟然还是答应了暗夜盟。
    但他不怪王妃。
    那孽障总不能在宫里当一辈子太监，日后功成身退的时候总要有儿女承欢膝下才行。
    如今既然是他贤王府犯错在先，他没什么可逃避的。
    等靖康帝说完，老王爷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所以，你想诛九族，还是斩立决？”
    靖康帝：“……”
    诛九族？
    一国之君也在你家九族之内，堂堂皇帝难道要把自己也杀了吗？
    他嘴角抽了抽，轻轻的拍了拍护身符，轻咳一声，挑了挑眉道：“王叔想到哪里去了？老李出事前，王叔一直对朕很好，朕也知道王叔有心结，朕说这些就是想告诉王叔，当时你家老王妃的人送出去的消息都是假的，都被朕掉了包，而暗夜盟也没跟老王妃兑现承诺，所以，贤王府跟暗夜盟勾结的事不成立，王叔的晚节，朕帮你保住了。”
    老王爷冷眸微眯。终于确定自己已经看不透面前的这个侄子了。
    在经过一阵漫长的沉寂之后，靖康帝悠悠一叹，开口道：“王叔应该知道，如今朝中可以委以重任的人不多，是秦家那些孩子冲在前面帮朕将暗夜盟的事做了完满的收尾，加之，秦眀渊和薛棠劳苦功高，可是秦眀渊已经没办法再加官进爵，朕便只能连带着他们夫妻的那一份都赏给了秦明书和秦明瑞。朕一时拿不出更好的，也就只有两个爵位，收了您的府邸，这才总算有两处能拿得出手的府邸赏给他们了。”
    哪是为了秦家的兄弟俩？
    明明还留出了公主府和给慕显的府邸！
    还要封秦明书做郡王，都是为了提一提秦明书庶子的身份，给琉璃公主赐婚做铺垫。到时候，俩人成了亲，再把郡王府和公主府中间的墙一打，又合成了一个大院。
    真是一举多得……
    还把伺机报复他说的这么恬不知耻！
    老王爷磨了磨牙，“陛下圣明！”
    “诶，王叔不急，等听完朕的整套计划，王叔会觉得朕更圣明的！”
    听了靖康帝这句话，看看靖康帝那张洋洋得意的脸，老王爷差点一口唾沫喷靖康帝脸上。
    不要脸啊，真是够不要脸！
    靖康帝一点都不在意老王爷黑了的脸和咯咯吱吱的磨牙声，继续道：“王叔惦记老李，朕这个做哥哥的更惦记，毕竟朕跟老李的关系比亲兄弟更亲，而且当年若是没有他拖延时间等到慕将军去救援，现在朕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不止三米。”老王爷突然插话道。
    靖康帝：“嗯？”
    老王爷闷了一口酒，冷冷的勾了勾唇，“我是说你的坟头草可能得有十几米了。你父皇做了什么事，不用我说，所以，你作为他的儿子肯定被牵连着遗臭万年，加上你那时候死的话英年早逝还没有个一儿半女给扫墓，所以截止现在那坟头草都不止十几米高。”
    突如其来的大逆不道。
    皇后被口水呛的一阵猛咳，赶忙用帕子捂住嘴，退了出去。
    靖康帝一噎，“王叔，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还是别打扰我，让我说完。”
    老王爷翻了个白眼，“谁叫你废话那么多，你再不说主题，本王可就走了，本王最近在忙着帮平宁那丫头选夫婿，真没空听你绕弯子。”
    靖康帝眸光微动。
    平宁郡主，老王叔的老来女，被宠的无法无天，当初秦明瑞和段景初会被关进京兆府大牢，就是因为冲撞了她出行的仪仗，而那时候明明是这位郡主的马车在街道上超速行驶在先，且平宁郡主根本没事，有事的是她车里的那个不小心磕到了门牙的男宠。
    那时候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是想借机教育秦明瑞和段景初，一个是为了积攒足够的证据好跟贤王府秋后算账。
    平宁郡主的婚事，他已经有了安排，但要等一下再说。
    他轻咳一声道：“好，王叔，你听好了。老李有孩子，还是个儿子，今年已经十六了，是那年朕见到神仙的时候帮老李求的，因为这些年大靖内忧外患不断，朕担心那孩子有危险，所以这件事朕连老李都没告诉。”
    “什么？！”老王爷霍然起身，激动的看着靖康帝，“你说的是真的？不是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