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论枣园凶案前,我先问了魏倩倩另一件事:“魏姐,你可曾与马振江提过我去龙北任职一事儿?”
“唉……怎么能不问呢?”
说到我去龙北任职的事儿,一抹阴郁瞬间遮盖了魏倩倩脸上的笑容:“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哪知道,嫖客才是这世界上最无情无义的人。马振江那狗日的提上裤子后,找各种理由搪塞我,说什么调动需要上常委会,他一个人说了算不上……”
魏倩倩爆了半天粗口,骂骂咧咧道:“不过这畜生还算有点人味儿,得到你调往发改委的消息后,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希望她能给龙北派一位好领导,继续实施你制定的万亩经济林计划,他不但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还告诉我,他会征询你的意见,给龙北选派一位称职的镇党委书记。我以为马振江是在糊弄我,没想到,他第二天就把吴磊派去了龙北……”
原来魏倩倩给马振江打电话是为了这事儿,也是难为她了:“魏姐,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脱离厚诚集团吗?你干嘛还要跟马振江这种人为伍呢?”
“傻弟弟,他是官,我是民……”魏倩倩凄婉一笑,无奈道:“小启啊,除非姐离开这座城市,否则,根本无法摆脱他的桎梏呀……”
古语有云,官不与民相斗,今有智言,官不与民争利。
可马振江这货身为副厅级官员,居然揪着一个弱女子不放,在他眼里还特么有王法吗?
罢了,若传闻属实,顾德安调离安市后,以我的能力,自保都成问题,哪还有余力去管魏倩倩的事儿呢?
“魏姐,关于枣园凶案,你知道多少呢?”
魏倩倩的嗅觉非常敏锐,仅凭三言两语,便摸清了我来找她的真实目的,犹犹豫豫道:“这件事儿和马振江并无关系,你问这些做什么呢?”
“我想知道,俊梅建筑为什么没有参与枣园遗址扩建项目的招投标工作?”
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魏倩倩凝眉观察我片刻,试探道:“你和任俊梅闹别扭了吗?”
“闹别扭”一词,大多时候,都用在恋人之间。
看来,魏倩倩并不清楚我和任俊梅的关系。
为了打消魏倩倩的顾虑,也为了证实任俊梅的话,我简单地给魏倩倩讲了一下我和任俊梅之间的微妙关系。
“既然这样,那姐便给你说道说道这事儿……”
魏倩倩告诉我,厚诚集团承揽的所有拆迁项目,都由袁宏伟负责,袁宏伟是昊县的地头蛇,手下养有一帮东北小伙子,这些小伙子平日里负责给甄厚诚追缴小额贷款,若拆迁项目中遇到钉子户时,这帮小伙子也会介入“帮忙”。
任俊梅受制于徐老五多年,据说,任俊梅的父亲,很有可能死于徐老五之手。
出乎意料的是,任俊梅不但没有参与枣园遗址扩建项目的招投标工作,反而出资给徐老五注册了一个拆迁公司,表面上反对徐老五投标,暗地里却找关系帮徐老五拿到了枣园遗址拆迁项目中的一个标段。
也不知道是项目需要,还是刻意为之,城头公司将枣园遗址拆迁项目分成了二十四个标段,前期招标只投放了八个标段,剩余的十六个标段,根据拆迁进度择优而定。
这样一来,本不相干的几家拆迁公司,无形中成为了水火不容的竞争对手。
有黑社会背景的袁宏伟和徐老五两人,为了赶超对方,不惜挑唆拆迁户闹事,派人设卡刁难渣土车司机,甚至进入对方施工场所寻衅滋事,最终,导致双方大打出手,致使徐老五丧命当场。
“魏姐,你说任俊梅会不会买凶杀人呢?”
“不好说,杀死徐老五的悍匪,至今都没有供出幕后之人,说明幕后黑手在警局里有人。”说到这里,魏倩倩瞥了眼我,调侃道:“你跟任俊梅颠龙倒凤的时候,就没问问她,认不认识什么大人物?”
“没,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什么大人物。”
任俊梅身边有徐老五这尊煞神,一般人不会去接近她,再说了,若任俊梅认识大人物的话,孙淼一定知道,可孙淼跟了我两年时间,却从未提过任俊梅认识大领导。
但无论如何,徐老五之死,都与任俊梅脱不了干系:“魏姐,你说任俊梅会伤害我身边的人吗?”
闻言,魏倩倩忽的扭头看向我道:“你是说白雪吗?”
我实在想不通,魏倩倩是如何将白雪的意外身亡,与任俊梅联系在一起的,下意识吐出了两个字:“会吗?”
“你是说白雪她,她,她是被人害死的吗?”
如果我说是,白雪的死也恰巧和厚诚集团有关的话,魏倩倩将此事透露给甄厚诚,我势必要落入险境,我若回答不是,以魏倩倩的警觉,万一她与甄厚诚藕断丝连,我不光会落入险境,而且会失去魏倩倩的信任。
面对这种伸头与缩头,都要挨刀的局面时,我反而冷静了许多,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白雪每个周末都会驾车返回安城看我,从未出过肇事,可偏偏在大婚前夕出了事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事我也想过,也曾试探过马振江,但并未发现异常……”
“我得罪过甄总。”
“你说什么?”听我说得罪过甄厚诚,魏倩倩脸色骤变,抓着我的手臂推搡道:“你怎么会得罪他呢?”
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唉……我在龙泉湾任职期间,拒绝了厚诚集团的合作意向。调往龙北后,我将厚诚集团承揽的集中安置项目,交给了镇长王铁军分管,王铁军多次建议我挪用其它项目上的资金,来推进集中安置项目,都被我拒绝了。为此,马振江也给我打过电话……”
我的复述极其简单,并未详细讲述事发经过,但魏倩倩已然听出了其中的玄机,斟酌须臾道:“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任俊梅和甄厚诚都有作案的动机,可这得有证据,才能立案侦查呀?”
“若他俩身后有大人物撑腰的话,有证据又能怎样呢?”
“那你就努力往上爬,总有一天……”似乎觉着自己的话有些不妥,魏倩倩话说一半,握了握粉拳,转移话题道:“瞧我这脑子,你志在改变脚下这片黄土地的面貌,岂会为了一己私利,求取高官厚禄?”
“魏姐,你会为了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做傻事吗?”
“会,但绝不会去伤害他喜欢的人。”
“若他喜欢的人,欺骗他呢?”
“你是说白雪……”说到这里,魏倩倩鼻子一酸,背身抹了把眼泪道:“小启,你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你说你,费尽扒拉带领龙泉湾人民过上了富裕日子,却被马振江那狗日的贬去了龙北镇,大婚临近,新娘子竟出了意外,如今,你又告诉我,白雪欺骗了你,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也不能算欺骗吧。”说着,我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出一段通话录音,将手机搁在茶台上,起身去了卫生间。
庾嫣的猜测,和魏倩倩的分析不谋而合,可任俊梅并未跟我细说徐老五的事儿,我吃不准任俊梅究竟是担心我揭发她,还是怕我卷入其中?
按魏倩倩所说,即使任俊梅没有买凶杀人,徐老五之死也与她有直接的关系,我实在想不通,法治社会,想要摆脱徐老五有那么难么?
非要选择玉石俱焚?
还有,魏倩倩推心置腹地给我讲了这么多事情,却只字未提甄厚诚,她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防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