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金灵卫在河边垂头丧气不已。泥土混合碎冰被他们踩得嘎吱作响。
“又跑了……又从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跑了”
连一向公认好脾气的付离也发火了。明明抓到水怪了,却让它从眼皮底下逃了,任谁也不服气。
唐云意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脚抵在一块小石头上,垂着头,细长的睫毛如如扇,隐藏在睫毛阴影下的双眼看不出表情。
唐云意又恼又羞愧。恼的是水怪众目睽睽之下跑了。羞愧的是他利用了绾绾。她离去之时,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的心忍不住揪了一下。
付离长叹一声,坐到唐云身边。两人同时仰头,望向如泼墨的天空。付呼出的气化作白气,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长公主给我们的时间已经去了两天。后天就是金灵卫的死期”,付离已经遇见后天,金灵卫步朱翊卫的后尘,如丧家之犬,官署血溅三尺,面目猩红。
寒风从河面上掠来,带来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唐云意感觉自己的胃袋好像被揪紧,一股恶心的感觉直直往上涌,他苦笑一声,“有事的是我。长公主亲自点名,由我这个有断案之才的金灵卫查。现在水怪跑了……我估计……”,唐云意面色苍白起来,他估计活不了,不管长公主最终如何裁定,他都活不了,“可惜,我不能去看云倾了,那家伙自从跟我打了一架,人不回来,信也不写了”
付离深深溪了一口气,紧绷的面皮在冷冽如刀的寒风中皲裂,撕裂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龇牙,“我不会让你死了”
唐云意突然笑嘻嘻起来,打趣道,“你要陪我赴死?”
付离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上来。你小子平平无奇,身上有一种想让我跟随的感觉”,就像将领忠实于自己的君王那种感觉。
唐云意忍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来,眼角飞泪,“人不可貌相。谁叫我人格魅力四射,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唐云意最后一句话夹了起来,付离听得毛骨悚然。
朱翊卫
“师傅,水怪在金灵卫的眼皮底下逃了。离长公主殿下给定的日期只剩一天了”,空旷的大厅内,黑色地板呈现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杜青裴身上虽缠绕白纱,却未丝毫掩饰他的俊美,只是眼睛里毒蛇般的凶狠目光让他的俊美样貌大打折扣。
“师傅,水怪已经受惊。金灵卫断然不会再有办法找到水怪。师傅只等看好戏”
朱秉文坐在主位上,一手撑着头,眉宇间的忧愁、恼怒如一团阴云,迟迟无法消弭。他一直沉浸在那天,长公主当着所有人的面,甚至当着金灵卫的面,将他的尊严往地上按。他是陛下的人,长公主怎敢……
“师傅”
杜青裴终于意识到朱秉文的不对劲了。
“师傅”
朱秉文的思绪被杜青裴的一声声呼唤,唤回来了。冰冷无情的目光在看到杜青裴身上缠绕的白纱,目光柔和了下来,多了几分人情味。
“唐云意此番下套给朱翊卫跳,这口恶气,绝不能白白往肚子里咽”,唐云意哪来的混小子,竟然敢给朱翊卫下套,往堂溪的芝兰院引。长公主好男色也好女子,朱秉文万万没想到,那些失踪的少女竟然在长公主的宫殿中。可是……还有部分失踪的少女在哪里?是死是活,难道是水怪所为?可朱翊卫已经没有办法插手了。
“师傅,金灵卫被水怪跑了,索性都是死。不如……”,杜青裴悄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我就不信唐云意锦鲤附身,回回有贵人相助”
朱秉文脸上的柔色突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征兆。杜青裴一惊,脸色大变。
“师傅”
“你知道你为何被唐云意引入陷阱之中?在整个水怪案中,唐云意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他顺着饲养水怪的人给朱翊卫下了一个套,而你……急功近利,傻乎乎的往陷阱里跳,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唐云意是长公主钦点的查案之人,现在你把他杀了,是个傻子都知道是朱翊卫所为”,朱秉文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凸,面上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杜青裴羞愧得脸色通红,喉结滚了几次,他也没能说出什么……心中对唐云意咬牙切齿,恨意又多了几分。
“罢了”,朱秉文突然摆手,“唐云意的小命先留着,想要他小命的人不知朱翊卫”,或许可以投机取巧。
“那师傅……朱翊卫岂不是失了金灵卫官署”
朱秉文突然冷笑连连,阴沉不已,无形之中有一种压迫感渗入了杜青裴身上,他双膝一软,自觉跪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三番两次到金灵卫挑衅是为何?你想要金灵卫禁地里的功夫,不如花点心思,待业火莲成熟后,取而代之。一甲子的功夫,不止助你登上天字高手,还能让你挤进天字三等”
杜青裴双眼一亮,热血沸腾。他若能抢到业火莲,有生之年,冲击天字一等也不是不可能。一旦他成为天字一等以上的高手,实现长生也不是不可能。
杜青裴露出难色,立表忠心,“师傅,徒弟不敢有丝毫私心。若得业火莲,必定亲手送到师傅手中。只是徒弟功力不足以对抗天字高手”
人人都想得业火莲,就看最后鹿死谁手。
“你倒是能惦记为师,为师甚感欣慰。业火莲一旦成熟,智取而不是硬夺。江湖上的高手陆陆续续进京,只怕他们已经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了”
但凡学武之人,人人有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谁都想将业火莲占为己有。而他也不例外。他侥幸成为天字高手,却排在末端。每个等级之间的差距不是一丝一毫,而是一道沟壑。
在朱秉文的凛冽目光直视下,杜青裴的脸色悄无声息的发烫起来。业火莲,他势在必得。唐云意,他也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