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掌灯,幽州城,李府,玉京院。
李怀江今个下衙回府晚了些许,不过,李婉仍等着他回来,再一同用晚膳。
期间,李怀江说起了福州城今个送来的书信,是大嗓门魏宏给他写的。
信中之事,多是与京中官员任职调动有关。
李婉听后,意外地眨巴两下眼睛,“如此,魏潇总算得偿所愿,被调回京中任职。”
李怀江夹起碗里,媳妇送来的排骨,笑着点头,“正二品工部左侍郎。”
李婉从前不懂,但近年没少受男人对当代官职分析的熏陶,工部在六部之中,瞧着最是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实则,油水肥得滋滋冒油,大盛虽延续重农抑商的机制,可近年来,朝廷有意抬举商贾门第,就是想借商贾兜里的钱,实惠百姓。
别看户部穷,拨不了几个款给其他几个部门,但工部掌全国土木兴建,水利工程及各项器物制作等要事,光是土木兴建,水利工程这一块,就能吃到商贾追着喂到嘴里的回扣。
“想来,娴妃的母族,曲家、曲大学士没少在这上头废功夫,让自己手里的人,替外孙二皇子捞油水。”
李怀江点头附议,“自从,前幽州城潘镇之事,曲家失了圣心,二皇子和娴妃难免遭受波及,虽太子已定,下头的几个皇子母族,无不是欺皇后母家没人;魏阁老一生清风廉政,早已对魏潇大失所望,曲家这条船,好上不好下。”
李婉闻言,脑中不禁回忆原身儿时的模糊片段,长嫂皇后的母族,为高家拼天下折得连根血脉都不剩,可怜~可悲~。
罢了,她再心疼,再圣母,在皇权贵胄眼里,他们老李家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他日,李怀江回京,顶天也就是个从三品的小官,想那许多,不过是徒增不必要的烦忧罢了。
不过,一个失了圣心的母家,二皇子即便再多手段,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倒是其他几个皇子,比如三皇子、四皇子呢?
“以往没听你提过,三皇子、四皇子的母族,这两家在朝中势力如何?”
李怀江知道的并不多,皇上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多是从魏阁老信中了解些许。
“听说,当朝右相是三皇子母族,算是众皇子中,权势最盛的一员;四皇子母族,荀阁老虽比不过右相之职,到底是皇上后宫嫔妃的母族,手里权势难以猜晓。”
李婉点头,“如此,难怪太子之位已定,这些个老臣仍不死心,蠢蠢欲动,相比之下,太子若不是正宫嫡出,岂不就是妥妥的炮灰。”
可怜的外甥,你若是个聪明的,老子在位时好好孝顺听话,能保你的,只有你老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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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皇宫,养心殿。
今个太子批复完手中奏折,被高帝留下在养心陪同用膳。
二者虽是父子,亦是君臣,席间,太子高晟不禁怀念起儿时,与父皇母后随军驻营里度过的时光。
那个时候,旦凡休战,父皇就会想法子给他猎来美味的食物,母后负责生火烤熟,虽比不过当下桌上的佳肴,却是他吃过最好的吃食。
高帝放下筷子,接过江德盛来的半碗汤,抿了口。
“可还记得,十年前朕送给你的那套五进大宅院?”
太子眼见高帝放筷,赶紧也跟着放下筷子,不想,高帝突然问起这事。
他可太记得了好嘛。
当年他花光了父皇母后给他的私房,开开心心地将那座破烂宅院,里里外外修葺个遍,往里添置的家当全都是上好的材质。
回头,父皇贼兮兮的拿了个四进院,说换就换走了他的五进院。
搞得他跟太子妃,啃了近一年的粗茶淡饭,别提有多心酸了。
心道,父皇您当下问儿臣,是想让儿臣当着您的面,抹把辛酸泪嘛。
高帝哪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没好气地嗤笑一记,“出息。”
太子:……
所以呢,皇父搁这等着埋汰儿臣呢。
高帝承认自己偏心好大儿,谁让这儿子从小跟在身边,由他一手调教成长。
况且,晟哥儿是他与皇后第一个儿子,为人父,不得不为儿子的前程铺路。
“平日里,你批完奏折,便抽时间,亲自领人到那院里打理规整。”
太子:……
父皇,您终于良心发现,把五进院还给儿臣了嘛。
“十年了,里头的东西若是坏了旧了,该换就舍得换。”
太子激动地起身拱手,“儿臣,谢父皇赏。”
高帝好险一个白眼没翻过去,“诶,朕何时说过赏你了。”
太子:……
眼瞅着好大儿梗着嗓的模样,高帝好气又好笑。
“朕让你做,自是有让你做的道理,怎的,舍不得银子?”
太子猛打了个激灵,“儿臣不敢。”
“呵!”
高帝没好气地放下碗,接过江德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
“左相之职——。”
太子听到这,当即来了精神头,无不屏息凝神。
当下臣中大朝,个个虎视眈眈左相之位,高晟自是清楚,若是这位置落到下头几个弟弟的母族手里,对他而言,那是何其重要的威胁。
高帝想了想,从椅子上起身,无奈地抬手拍了拍好大儿的肩膀。
“好生规整,替你母后迎接你姑姑一家回京。”
嗡!!!
高帝的话,瞬间在太子脑海中炸裂。
他意会到了什么,父皇话里的意思代表了什么。
姑姑一家——。
所以,左相之职,是父皇特意留给姑父——李怀江。
父皇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太子不敢深猜,更不敢多看父皇的面色,深怕自己高兴太过,招了父皇的嫌弃。
高帝现在就嫌弃了,抬脚踹了太子的屁股蛋,好险没把太子踹了个趔趄。
“吃完了,还不滚。”
太子摸了摸屁股蛋,都三十了还挨踹,好丢人。
不过,父皇这脚踹得好,踹得妙。
如若真是他心里所想的那般,他恨不能父皇再多踹他几脚。
“是父皇,儿臣这就自请离去,还请父皇今夜早些歇息,保重龙体。”
“呵!”高帝弯着嘴角,冷冷嗤笑。
目送太子离去的背影,江德怜悯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可怜的傻太子,再次被皇上榨干银子钱。
高帝一个转身,差点没把江德吓得够呛,好在他没表露出方才的心声。
“走,陪朕到御花园逛逛,消消食。”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