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开了年后的幽州城,依旧冰封万里,寒气透骨。
年初二一早,梁亲王府派来的马车接上了罗先生和宋之冬,及先生手底下的学子、药童,此次罗先生入长白山采药,并没把思婳带上。
小姑娘再过几月便要嫁入王府,需得安心待在府里备嫁,思婳亲自送师傅上马车,千万嘱咐了师弟之冬定要好生照顾师傅老人家,同时没口子的叮嘱师傅定要赶在婚礼前回来云云。
唐氏特意赶早到大厨房为罗先生做上一食盒的馕饼,唐氏做的馕饼里头夹了菜干,之前在福州来幽州的路上,罗先生吃过一回,直夸唐氏做馕饼的手艺好。
目送走一行几辆马车,李婉领着唐氏坐上府里的马车到新买的几处铺子,粮铺的内设修葺已竣工,就等着从淄州送来的货物铺设。
康宁堂分行的药材也需等着福州城的药材送来,届时,绣坊的绣娘及药材将会一同抵达幽州城。
听说他们买下做为绣坊铺子的隔壁,年后空出了几间铺子,其中一间已被张家的掌柜谈妥订了下来,李婉带上唐氏出来,便是落实剩下的另两家,若能合适就订下来做为巧意楼成衣铺,以及月宝楼首饰铺子。
李婉对两家铺子的地段仍算满意,与铺子的东家谈妥价钱,交付订银,待初八衙门公务,落实过户文书一并缴清买铺子的银子钱。
两人从铺子里出来,正准备上马车回府,李婉无意间撩眼注意到街道对面,有一名佝偻着身形,衣衫褴褛冻得瑟瑟发抖的老乞丐。
身旁的孙娘偱着视线望去,以为夫人又为了保持圣母心不掉。
然,未待孙娘开口说话,李婉忽然眉锋微凛,指着那名老乞丐“十一,抓住他。”
十一闻声闪现,老乞丐原本正缩着身子躲在墙角根下,隔着老远似是听见对面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撑着手中木棍,拐着颤颤巍巍的身型快步逃离。
区区一名行动不便的乞丐,又岂能躲过十一的追击,十一简直毫不费力,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子,就将人提溜了起来,双脚离地。
老乞丐吓得浑身哆嗦打颤,嘴巴上直讨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十一将人带到李婉面前,松开手,老乞丐卟咚跪倒在地,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却也没忘了继续讨饶。
“这位好心的贵人,小的……小的不是坏人……,不过是食不裹腹的乞儿,求求您饶了我吧。”
唐氏一时间也不明白夫人怎的忽然让抓来老乞丐,瞧着这乞丐瘦骨嶙峋,冻得不行好不可怜的模样。
“把他的脸抬起来。”李婉紧盯着老乞丐瑟缩着身子,快把脸埋入胳肢窝里的样子。
十一伸手捏紧老乞丐的下颚,老乞丐好险没疼昏过去,一张满是污垢,瘦得没型的老脸映入众人眼前。
孙娘和唐氏依旧是一脸的茫然,便听见李婉嗤笑一记。
“周大夫,你让我们好找啊。”
周大夫?
孙娘眉头略动,隐约中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老乞丐的眼神直变成了刀子。
在李婉唤出其曾经用过的姓氏,老乞丐不禁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否认。
“不是……我不是,贵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小的……小的就是个市井老儿……”
李婉可没错过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看向十一道,“把他带到梁亲王府,相信舟哥儿还记得此人,告诉王爷,这便是他们寻觅多年的周大夫。”
老乞丐闻言,眼神瞬间涣散,自知大祸临头。
他以为自己逃到了最北边已是逃过了追捕,却没曾想,落入了真正的狼窝。
李婉也没想着,当年陷害柏舟险些要了他命的祸首,竟然自个送到了自家门前,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下没人能确定此人与闵斯余党可有直接的联系,闵斯何其狡猾,多年来便连皇上派出的暗线,一直未能抓获其本人。
几年前在明县获得的藏匿位置,也只掳获部份余党及闵斯最后一名孙子,闵斯的儿子孙子接连被擒,而其却仍是行无影去不踪。
梁亲王得知妹子派人送来了当年残害长子的大夫,险些没能收住手将人当场了结,柏舟自然认出了这名他曾以为是好心的大夫。
回忆起曾经,他备受心绞腹痛煎熬挺过的日夜,再温润的性子,也使其恨得牙痒痒。
梁亲王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将人关入王府地牢好生审问,然,却未能从其口中问出有关闵斯半点的信息。
此人曾是闵斯府中幕僚,精通医术,更擅长制毒,柏舟与良敏当初中的毒,便是由他一手调配而成。
当年在淄州,他假借排毒之名替柏舟疗伤,实则加剧柏舟体内毒素进入心肺,他以为这一遭定能要了这小子的命。
主公曾想先留下这小子,待日后再好生折辱高家人,奈何事情生变,只有选择除去这小子的命。
事后他便连夜打包行囊离开了淄州,一路寻找主公等人的足迹。
最后竟发现自己被一路追踪,逃跑的这些年里,他从未收到主公传来的消息,所以,当下他即便想保全性命,也回答不出梁亲王逼问的消息。
即使问不出闵斯余党的消息,梁亲王也不打算让他轻易死去,长子幼年受过的痛苦折磨,他要让此人好好体会一番。
周大夫所研制的毒药,早已被思婳仿制出了方子,当日思婳就着人将那毒药送到了王府。
且思婳仿制的方子毒性更为猛烈,只要沾上一点,无需等待数日,毒性便直入心肺,中毒者将会被剧毒折磨数十日,才会痛苦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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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江听说媳妇在城内的街道,误打误撞逮住了当年的周大夫,诧然之余又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铺子的事,交给元挺两个小子便是,何需夫人特意出府一趟。”
当下天寒地冻,没得着凉受了寒气。
李婉接过李怀江沏好的热茶,抿了口,“若不然,如何抓住此人。”
“你说,闵斯此人可还活着?”
估算闵斯的年纪,已是七旬有余,怎的如此能躲能藏。
李怀江“活着。”
李婉诧异地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李怀江怎的如此肯定。
李怀江自然不会说出当年那个梦,没得把媳妇吓坏。
“皇上在密信中,有提到余党的活动轨迹,其下面的儿子孙子皆已被擒,若是此人已不在人世,没有首及的余党可还能流窜。”
李婉不疑有他,“那倒是挺能折腾的。”
李怀江给她剥了个桔子,“别多想的,不过是群负隅顽抗的败将,蹦哒不了多久。”
李婉接过桔瓣,想了想叹息道“只要不妨碍本夫人赚银子钱,夫君还能让他们伤及我不成。”
李怀江微笑,端起媳妇的茶碗抿了口,“自然不会。”
夫妻俩言谈欢笑地望着廊外忽然又下起了雪,雪花茫茫,银装素裹,是大自然馈赠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