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秋灵带着孟春同乘马车出城,自邹家公子那事,小姑娘就更少迈出院门一步。
为此,李婉提议让小姑娘代她到下头沙县新开的分铺瞧瞧,好让小姑娘出门散心,身边除了跟随的十八,还安排了几名由良辰等人精练出来的新手暗卫。
孟春拧开水囊的盖子,递到主子手中“姑娘,您喝口水,若是累了,奴婢给您把褥子铺开的,您好躺下歇着。”
靠着车壁的秋灵摇了摇头,喝了口水,“咱刚出来的,哪有这般容易累着。”
话音刚落,整个马车身重重晃动了一下,惊得小丫鬟赶紧将主子搂到怀里。
“姑娘~”
历经上回,主仆二人此刻的心情绷紧到了极致,秋灵的脸色白了几分,大着胆子撩开一旁的车窗帘子。
然,映入眼帘的竟是在外头骑行的十八,秋灵紧张的神色略松,“十八。”
本该在辕座上赶马的十八,怎的成了骑马并行。
“姑娘。”
十八回过头,向其颌首示意。
秋灵放下辆窗帘子,半起身子打开车帘,竟看见此时在辕座上赶马的人,竟是贺稹。
“二表哥。”
贺稹微微回过头,脸色平静,“坐好。”
秋灵一时间恍不过神来,不明白二表哥怎的会忽然出现。
“二表哥,你……你怎的在此?”
“最近赵先生染了风寒,府学休课,闲着也是闲着,一块出门走走。”
秋灵眨巴眨巴眼睛,愣愣地看着贺稹线条分明,俊逸而又刚毅的侧脸。
贺稹再次回过头来,瞟了两眼发怔的姑娘,“进去坐好。”
“哦,好的。”
小姑娘怔怔地点头,放下车帘子坐回马车里,脑子昏呼呼的仍是有些恍恍惚惚。
据她所知,平日里府学旬假,府中的兄弟多伴会到药庄给学子们授课,二表哥怎生会想着与她一块出行。
孟春得知方才只是虚惊一场,赶紧挽住主子的手臂,“姑娘,如今有稹公子与咱同行,这一路定是更安全的。”
秋灵觉得也是,不过,即便二表哥不与她们一块出行,婶婶拔给她的几名青字辈的暗卫大哥,身手也是了得。
隔着帘子听见丫鬟对自己的言论,贺稹紧抿的唇线微微上扬,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快速前往沙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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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三爷收到自家太太派人传来的口信,立即从就近的苏州赶来福州城,在看到自家那不顶用的三儿子,仍留下王家丫头在小院,气得抽出腰间缠着的皮腰带,好生抽了这小子一顿。
邹三公子十四五岁前没少挨抽,随着年岁的增长,性子越发沉稳,就没再受过父亲这般的款待,这一顿抽,渐渐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
一面觉得对不起宋姑娘,错失了如此好的姑娘,是他邹天霁没那个福份。
一面又不忍心将珍儿推开,深知道珍儿若是被他们邹家送回津州,等待珍儿的定不会有好下场。
邹三爷打完了,气也撒了,累得坐在正厅的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平复胸腔里的怒火。
眼瞧着王家丫头心疼自家小儿的一幕,他的心又不禁软了几分,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曾经可是视为儿媳妇般看待。
可当下,并不是心软心疼的时刻,此番儿子的作为,真真是伤了李、邹两家的颜面。
就希望李大人和李夫人看在他们两家多年合作的份上,别真因着此事,伤了两家的和气。
邹三爷自知这门亲事是不能成的,何氏听了当家老爷的分析,心底是即气又恼,好好的姻亲眼看就要到手,一下子说没了就没了,哪能不气。
次日,夫妻俩带上厚重的礼品登门造访,李婉面上不显,仍旧如往常那般,对邹三爷夫妻俩客气有加。
李婉清楚,虽两家的婚事不能成,多年来益商行对他们和祥商的帮扶,这层关系仍是需要维系,日后两家少不得联手经营买卖,没得因为一门子没落定的儿女亲事,便弃了邹家。
邹三爷看出李婉当真没有计较的意思,悬着的心总算落定,近些年他在多地游走拓展家族买卖,旦凡遇到官场上的贵人,提起李大人的名头,无有不说那么几句酸话。
由此,便可看出李大人的仕途将来可不简单,只要他们邹家坐稳了李家这条船,日后还愁他们家的买卖背后没个权贵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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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前往沙县需得两日的路程,途经多是较为荒凉的山地,夜里只能在林子里作为歇息地。
秋灵静静的靠坐在一棵不高的树杆的分枝上,昂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公子装扮的她,束着高高的马毛,秀发在微风下轻逸飘扬。
孟春往水囊里灌入烧开放温的水,来到树下“姑娘,您要不下来喝口水吧。”
小丫鬟真不知道主子有时候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高的树,主子一个姑娘家,怎的说爬就往上爬的。
“放着吧,我不渴。”
“姑娘,奴婢瞧着稹公子烤的野鸡快好了,您要不下来吃点的。”
“我再坐会。”
说着,小姑娘低头看了看树下的孟春,“放心吧,你伸手就能勾着我的脚,不会摔下去的。”
孟春心急又无奈,虽说不高,可万一姑娘真的掉下来,即便没摔出个好歹,要是擦伤了可怎么办是好。
贺稹与一众暗卫围着两处篝火烧野味,初入夏季,山林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兔子野鸡什么的,先前贺稹带着十六轻松就打回来了几只野鸡野兔,够他们一群人分着吃。
这时,贺稹手里提着用树枝串着烤熟的野鸡过来,伸手拿过孟春手里的水囊,示意其到后边的篝火吃点东西。
“这里我来,你先过去。”
孟春无有不从,点头应声走向书华坐着的树桩子。
秋灵坐的这根分枝很粗,即便是贺稹跳上来,也没能将小姑娘吓着。
贺稹将手里的野鸡递给她,秋灵回眸一笑,只伸手撕下了野鸡腿,野鸡的焦香倒让原本不饿的小姑娘,馋出了口水。
贺稹一只手拿着野鸡,一手拿着水囊,月色下望着小姑娘恬静的面容,不由地弯起了嘴角。
“可是有心事?”
秋灵怔怔地眨眨眼,微笑地摇了摇头“就是瞧着今个的月亮挺圆的,坐在树上蚊子较少。”
丫头虽这般说,贺稹总感觉这一两年里,她的性子变了许多,少了从前的灵气,眉宇间总是有层挥之不散的落寞与沧桑。
他该知道,沧桑这个词不该用在一个小丫头的身上,毕竟她年岁还小,并没有经历多少人事,又不禁在想,是否那年的坠崖影响了这丫头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