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当日天未亮,李婉便早起给男人打点,因着他们家的宅子距离贡院考场不远,步行两刻钟就能到,所以没雇佣马车。
孩子们都还没起来,李婉留下五虎在宅子守着他们,自己与四虎陪着男人步行前往贡院。
天才蒙蒙亮,贡院就已经迎来了大批送考的亲眷,将贡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李怀江接过李婉和四虎手中的包袱。
“夫人,等为夫回来。”
“平安。”此时此刻,李婉只愿李怀江这九日在贡院号舍里平平安安度过。
李怀江微笑“嗯。”
目送男人走进贡院考场,接受衙差的搜身检查,直至李怀江的身影渐渐被陆续前进的考生淹没,李婉仍久久收不回目光。
“夫人。”这时,四虎提醒她该离开。
李大哥早前便交待予他和五虎,这些日定要守好夫人和孩子们,当下秋季早晚气候微凉,没得李大哥不在,夫人因此受了风寒的。
李婉回过神,点头“我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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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李婉回到自家宅子,天色已然亮起,路来的路上李婉在街角的铺子买了几份馄饨,想着孩子们还没吃过这种皮薄馅厚的馄饨,买回来了他们也该醒了吃。
果然,当一群小家伙吃到馅厚多汁的馄饨,个个都直称美味不迭,尤其是最好吃的铭意,还觉得一份吃得不够过瘾的。
这一刻,李婉信了那句外甥随舅,铭意跟顺子的性子十足相像,都是馋在了嘴上。
之前与顺子互通书信,得知顺子和三个虎在军营一切安好,她给寄去的衣物和变蛋顺子也都收到,尤其是那变蛋,傻小子在信中直夸美味不可方物,还说就连段将军尝了都直夸好吃。
李婉收到了信,当即又打包了两百颗变蛋送到镖局托寄于军营,无他,就因着段将军的夸她便没理由不送的,她做姐姐的无非就是想弟弟在军营中有个人多照应着。
四虎和五虎得知三个结拜兄长跟着顺子大哥在军营中混得好,他们虽有羡慕,但也有了打算,顺子大哥在信中千万交待了他俩要护好李大哥和夫人,四虎五虎自当是应下的。
且他们都看得明白,李大哥这一步步的晋级科考,指定日后能当上大官,他们俩安心呆在李大哥和夫人身边,日后也不会比三个结拜大哥差到哪去。
这日,李婉在前厅看画本子打发时间,小林氏迈着小碎步前来通报隔壁的邻居上门相见。
提及这位邻居,他们落脚后倒是特意拜见过一次,算是互通了邻居之情。
邻居姓刘,当家的主母亦是姓刘,刘家也是生意人家,在淄州经营了两家不错的首饰铺子,之所以住得较为偏僻,皆是因刘嫂子是个喜静的性子。
与李婉打过一两回交道的刘氏,很是喜欢李婉的豁达性子,难得想与年纪相当的媳妇子深交。
刘家共育有一儿一女,长子早两年已成婚,小女今年将将十岁,李婉上回见过刘家的小女儿,长相端正,性子活泼,是个懂得眉眼高低,礼仪周全的小姑娘,可见刘氏平日里花了心思教导这个闺女。
刘氏今日把小女刘娇也一并领了来,李婉起身前去相迎。
“嫂子今日可有空闲到咱家来坐坐。”
刘氏温婉一笑“正是闲来无事,才想前来与妹子你说说话。”
刘娇随着母亲到了前厅坐了一会子,李婉就让小林氏领刘娇到后面的院子与思婳明昭两个小丫头玩儿。
李婉注意到刘氏眼皮底下的青乌,给她沏了碗梅子茶“嫂子最近可是没休息好?”
刘氏闻言先是一怔,想到自己这副面容,不由得有些尴尬,又不禁露出几分愁容来。
“唉~,既然妹子都看出来了,便不要打趣于嫂子了。”
李婉眨了眨眼,将瓜子移到她面前“嫂子可是有烦心事,若是不嫌弃妹子,可否说与妹子听听。”
刘氏闻言又是长长的叹了口子气,“咱做女子的,自打出生便不由得自己作主,从小随父,出嫁随夫,夫死随子。”
李婉抿茶间诧异地眨巴眨巴眼睛,据了解刘氏的丈夫还活得好好的,成日里为着两个铺子的生意,忙得早出晚归的,刘氏咋突然来了这番感悟。
“妹子,你莫要怪嫂子多嘴,男人啊真真不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他们嘴里头说的话,我们女人当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全了的。”
李婉:……
“我家那个你也是见过的,谁人瞧着不说他是个好的,老实本份的,到头来……”说到这,刘氏不由得悲从心底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泛红的眼角。
到此,李婉再傻也能听出个所以然来,敢情这天底下又生产出一名负心汉。
这是要纳妾?
果然,在李婉的言语诱导下,刘氏宛如找到了知音天使,竹筒倒豆子般的将心里的憋屈如数道出。
刘氏的男人找的这名妾室可不是普通的妾室,而是来自扬州的瘦马,是贱妾。
贱妾也便罢了,这名瘦马被刘氏男人眷养在外足足有了五年,若不是瘦马实在受不了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闹上门来,刘氏都不知自己的男人在外头养了个瘦马外室,且还有了个三岁的私生子。
若说自家男人纳个良妾刘氏并不是接受不的,可对方的身份何其让她这个正头娘子难堪,她家男人还怕这瘦马委屈才眷养在外头。
然,瘦马外室竟觉得自己见不得光彩,仗着自己受宠,前个日里竟然带着孩子找上家门来,这下子刘氏哪能受得了。
这几日,刘氏也与自家男人摊了牌面,这个外室她是死也不能让对方进门子,若是自家男人心疼自己的私生子,她倒也是个大方的,纳了进来随便给个庶子的身份名头罢了。
怎料那瘦马居然仗着孩子,非闹着自家男人做个决绝,如果不让她进了刘家门做良妾,便带着儿子去跳那护城河。
这可把她男人给急的,把刘氏给气的,夫妻俩多年的情份也在这几日里消磨殆尽,为了儿女着想,刘氏才咬牙撑着这口气。
李婉听了心里唏嘘不已,她大致知道瘦马外室为何急着进刘家门做妾,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有个见得光的身份。
打着的主意便是,若刘氏是个大方的便寄于正头娘子名下做个嫡子,再不济也是刘家受宠的庶子,对孩子的未来多有加持,如果一直被眷养在外,这辈子自己的儿子永远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