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婉来到后头的院子,院门外摆着一张长案,忙时案桌前能坐下四五个人,每日都有不少周边村子的村民带来家里的鸡蛋兜售,知道长留村李家收的鸡蛋个头不能太小,带来的都是在家中精挑细选过的,也省下了许多验收功夫。
六丫跟在凌氏和张芳身旁打下手,已经开始学着写字记账以及算术,宋三宝则交由陈氏照看,这对小姐弟已然踏踏实实的生活在了老李家。
有认出李婉的村民婶子,少不得与她搭上几句话,在村民们的眼里,李家这位大媳妇可是了不得的妇人,会做买卖,待人和善,如今还是个秀才娘子却从不会在他们这些泥腿子面前摆架子。
李婉与婶子们寒暄了几句,便敲开了院门,前来开门的是四虎,迎面扑来院里的鱼香味儿。
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用木头打造的陈列架子,架子每一层的竹匾铺满了炸得金灿灿的鱼腐。
上个月,他们李家增加了鱼腐的新项目,便把这座院子稍做整改,本身这套院子占地不小,后头还留有一块不小的空地,李怀江让人把后头的空地圈起来,作为制作晾晒粉条的场地,也免得两种食物在制作晾晒的过程中窜味。
而后又打通了三间屋子开了天井,作为制作变蛋的小场地,当下他们老李家的小作坊每天都忙得热火朝天。
李婆子在偌大的耳边灶房里看着几名媳妇子制作鱼腐,偶也会帮着打下手,将炸好的鱼腐沥干油后,托到院子里的架子上晾晒。
说起鱼腐这个新项目,是他们从聊县回来的当晚,张姑父由桥阳镇张家村捎带回来了几条肥硕的大草鱼,据说是从张家村的河里打捞上来的。
李婉喜食鱼肉,来到这里头一回吃到这么鲜嫩又肥美的草鱼,再有听说张家村河边今年不知怎的随意就能捞到个头肥硕的草鱼,许是更上游的河堤涌下来的。
鱼类在知县属稀罕物,若是冬日里便连县城的馆子都吃不上一口鲜美的鱼肉,由此让李婉又嗅到了赚钱的路子。
上一世,李婉自幼挑食,奶奶心疼她,闲时便会在家里用鱼肉捣鼓些新奇的菜肴,比如鱼腐,里头承载满了奶奶对孙女的爱。
鱼腐制作简单,配料只需鱼肉,蛋清,盐巴,还有淀粉,把鱼肉剁成碎沫,加上以上几种配料搅拌至劲道,放上一个时辰便可下油锅鲜炸。
遇热油炸开的鱼腐会呈泡状,晾干后随着水份的蒸发,个头也随之干瘪,易存放,其中保留鱼肉的鲜美,入口香软有嚼劲,好比吃上新鲜肥美的鱼肉。
几日前,四虎与李怀河带上几名村里后生一块将聊县迎来酒楼的订单送达,其中包括了五十斤的鱼腐,李婉相信迎来掌柜收到她的信件,以及夹带其中的烹任方子,定会收下这五十斤的鱼腐。
果不其然,待李怀河等人回来,还给李婉带回了一份新签订的合作契约,以及那五十斤的鱼腐银子。
李婉给鱼腐的定价是二十五文一斤,这对于酒楼饭馆来说是厚道的价格,当然,益商行的订单也如约而至,李婉批售于益商行的鱼腐按每斤二十文。
老李家的作坊每日忙得热火朝天,人手也大大增加,由最开始的五名长工,增加至二十名,其中包括制作鱼腐的五名婶子媳妇子。
李怀江亲自拟了一份用工契约,让长工们都签字画押,当然,那些来做长工的村民没几个识字的,李怀池在旁一一细说契约里的内容,比如,在老李家做满三个月的长工,月钱各涨五十文;再有往后每隔一个季度都会上涨月钱,以及若想辞去长工,需提前三日口头请辞,三日内把手里的活计教会新来的长工,就可清算结余自行离去。
最重要的一点,在老李家做工的人需承诺不许将制作工序转述于外人,否则,一家老小将由里正代为处置,轻则老李家不再回收这家人的任何粮食,也不再提供往后村民们该有的优待;重则,将被里正驱出长留村,永不可回到此地。
对于本本份份农耕为生的村民,好不容易在此地落脚扎根,眼看大家的日子都有了盼头,谁傻得会为了那一星半点的利益出卖大家的实惠。
至于日后制作简单的食物会不会被外人学了去,李怀江和李婉并不担心,只要把握在至少一年内,这几样粮食只有他们家能做出来,掌控赚钱渠道的先机,后起之秀又岂能与他们家相提并论。
李婉不愿李婆子过于操劳,却架不住李婆子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李怀池与张姑父今日又去了趟张家村,为了足够供应李家用鱼的需求,张家村的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将村子里的那条河设下捕网,每日把捕捞上来的鱼积攒够一定的数量再送往长留村卖于李家,给村子里带来了不少的营收。
有机灵的张家村民自发挖起了鱼塘,将捕捞到的幼鱼圈养起来,日后即便村里的河打捞不上来草鱼了,也有自家鱼塘养出来的草鱼售卖于李家。
李婉刚与李婆子唠上几句,五虎就神色匆匆的寻了李婉,在其身边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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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跟着五虎回到前头老李家院门前,就看见一名眼生的小伙子,小伙子身上穿了件坎袖粗布衫,样式看起来倒有几分顺子以往的着装。
“您就是顺子的姐姐吧。”小六子见五虎把人领来,礼貌上前招呼。
“正是,听说顺子寄来了信件,可是在你手里。”
六子闻言当即点头,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到李婉面前。
李婉接过信件,冲其礼貌一笑“多谢你跑一趟,五虎,麻烦你把人先带到灶屋里喝口凉茶歇脚的。”
“好的,夫人。”
五虎领着小六子进了院子直往灶房,李婉拿着信件回到正房。
信封用腊脂封的口,李婉小心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展开来看。
当李婉看完这封信,整个人便陷入了沉思中,久久无法回神。
她虽不是原身,可顺子待她这个姐姐的真心,让两世为人的李婉头一回感受来自手足亲情的关爱,顺子对她而言,是除了李怀江之外,最重要的亲人。
上回的离别她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谁曾想这次的离别,竟改变了顺子往后的命运。
战场上刀枪无眼,枕戈寝甲,又岂是这小子想的那般轻松,若是他当下就在眼前,李婉定把他绑起来狠狠的抽上一顿。
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也得有命享了那军功福禄。
李婉被气得脑袋一阵眩晕,搀着炕沿缓缓落坐。
右手下意识地拂上左手腕上的镯子,许是习惯了这个动作,便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当她从气闷中缓过神来,感受指腹上的掐丝纹路,不禁低下头看向镯子。
喃喃道“若是姐姐能分你一只雕防身便好。”
李婉话音刚落,镯子上两只燕眼忽然闪过一抹红褐,随着珍珠飘溢出的一缕青烟,李婉整个人被吸进到一处白茫茫的幻境之中。
目光所及雾气萦绕,竟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然,此时两只展翅大雕由远及近凌跃而来。
李婉看见这两只熟悉的雕兄,不由得眼前一亮“是你们把我带到这来?”
两只雕并没有回应她,而是围绕在她身旁飞舞,哇哇哇的长啼嘶声在空中回荡,让李婉有种踏入虚无的仙境般。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凭空闪现出一排字样,晶莹通体的字样,既清晰又漂渺。
双燕生性暴戾,百身莫赎,不测之诛,罚困法镯,持以灵性,待有缘之人,方可赎回本体,重获之真身,将以血躯护主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