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我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
    最简单的过法，却是我期待许久的。
    小时候，淑英还在世的时候，我爸一到春节就要备勤，每次还没到12点的钟声敲响，他人就不见了踪影。
    后来淑英走了，一起过年的只剩我和我爸。所里照顾他这个带着女儿的单身汉，过年出任务尽量不愿意找他。可是他呢，嫌独自带着我在家过年没意思，干脆把我带到所里。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大过年的，我和一个喝多了的人挤在一张沙发上睡了一夜。
    一直到我长大，我终于开始在家过起了正常的春节——所谓正常，不过就是能和我爸一起吃顿团圆饭。然而，这样的春节，我也就过了一回，因为去年老头生病，除夕下午我还陪他挂了水，晚上他吃了药早早就睡了，连春晚都没看。
    我包了上百个饺子，都放在一个篦子上。怎么运送到厨房成了问题。
    阿楠哥哥自告奋勇，“阿锦，你要不要雇佣一个搬运工？”
    说实话，把上百个饺子的安危压到阿楠哥哥身上，我还真不太敢。可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阿锦，我抱着饺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动。然后你来推轮椅，放心，咱俩合作，一定能把饺子安全送回厨房。”
    老头也跟着阿楠哥哥一起劝我，“可以听迦楠的，他把篦子抱住就行。其实也不用他抱，只要架在轮椅扶手上，他稍微扶着点就行。”
    我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听他俩的，让阿楠哥哥来给我当搬运工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饺子架在了轮椅扶手上，他伸着右手扶着，左手也抵着篦子的边缘，起到保护的作用。我则在他身后推起了轮椅。
    其实运送过程比我想象得要顺利，饺子成功进到厨房的时候，阿楠哥哥松了一口气，“阿锦，咱俩配合得是不是还挺默契！”
    我拿了一些饺子下锅，又把剩下的饺子冻进冰箱里。阿楠哥哥坐在灶台边，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锅，眯着眼睛说道：“真香！”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包的？”我趴在他的背后亲了他一口。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普普通通却又意义非凡。
    “阿锦——”他抬起右手搂住我的脖子，“谢谢你。”
    “谢什么？”我绕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阿楠哥哥，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永远不要跟我说谢谢。”
    他摇摇头，“不，我要说。阿锦，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跟我一起过年。受伤以后，今天是我第一次过年。”
    我有点不敢相信，他受伤已经很多年了，怎么会一直都没有过过年？
    他突然朝我趴下来，我怕他摔倒，便赶紧站起来搂着他，“是真的，阿锦。每年过年，我都会给护工放假，然后自己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
    “好像是前年吧，我让护工提前回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在轮椅上坐了一夜。”
    “去年要好一点，我不过是躺了一天一夜。”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话，我则听得心疼得不行。
    “阿楠哥哥，以后的每一年，你都有我。你再也不用一个人过年了。”
    “阿锦——”他的声音突然带了哭腔，“如果不是和你重逢，我都不知道现在的我会在做什么。也许是像从前那样，孤零零地待着，也或许，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呸呸呸——”我用手捂上了他的嘴，“大过年的，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好。”说完，他干脆在我的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眼泪，“阿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也说了一句。
    楼下有人玩仙女棒，小小的火光照亮了冬夜，似乎也照亮了阿楠哥哥。
    计时器发出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饺子已经煮好了。我和阿楠哥哥各端着一盘饺子来到客厅，老头看春晚正看得入迷，连饺子上桌了都没发现。
    我准备了醋碟，叫老头吃饭。他低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对我们说，“吃饺子喽！过年喽！”
    窗外一个大烟花上天，绽放出最美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