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我房间门口，从中午坐到了晚上，从晚上又坐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自己身体也不好，这么熬下去，怎么受得了。
    我顶着哭红的双眼，跪在老头面前，请他放我们一马。
    “阿锦——”老头坚决地摇头，“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啊！”
    “爸，我相信我的选择，我也知道选择阿楠哥哥会面对什么。但我仍旧愿意和他在一起。”
    老头闭上眼睛，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知道，他是铁了心的。
    老头是个倔脾气，我哪能扭得过他。
    我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谎称饿了想点外卖，这样能拿到手机联系阿楠哥哥——不对，哪里是谎称，我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你想吃什么，我来点。”老头翻开自己的手机，头也不抬地对我说，“阿锦，你必须跟洛迦楠断了联系。”
    他时时刻刻不忘提醒我。
    这一天一夜，老头不断地说着让我们分手的话，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又回到房间，坐在飘窗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老头接受不了的，是阿楠哥哥身体严重的残疾，可是，阿楠哥哥的身体也不可能变好。
    所以，我和阿楠哥哥的事情，要想让老头同意，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好在我马上要开学，老头守得了我一天，还能守得了我一周、一个月吗？
    看着楼下一家三口手挽着手出小区的身影，我不由得想起淑英。
    今天是她的忌日。
    也许，淑英能够帮我？
    想到这儿，我又出了房间，跟老头说一起去看淑英的事。我想，在妈妈面前，老头说不定能心软一点。
    “不了。我点的外卖马上到，我们一起吃点。你就不用气你妈了。等什么时候你同意分手，咱爷俩再去看她。”
    说外卖外卖到。
    门铃响了。
    我准备去开门，老头一把拉住我，“你回来，我去开门。”
    他拄着手杖站起来，又把原本放在旁边的我的手机装到自己的口袋里。
    他还是防着我。
    外卖是面条，送过来早就坨了。
    我拿着筷子挑来挑去，一口都吃不下。
    我满脑子都是阿楠哥哥昨天自己往单元楼门口去的背影。
    在户外，他自己转轮椅比较吃力，走得速度很慢。他家楼门口的无障碍通道坡度陡，他自己一个人，我都不知道他要怎么上去。
    路上他还在晕车呕吐，他回家后，还会不会再难受？
    从昨天分开到现在，已经超过24小时了，我没能给他发一条信息，打一个电话。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杜斌有没有照顾好他？
    老头吃完了面，又开始了他的劝说。
    “阿锦，你要只是临时给他帮帮忙，老爸不会有意见，但是你要把他当伴侣，老爸绝不会同意。”
    说着说着，老头开始哭了，“你知道家里有一个身体不好的人，你要承担多少压力吗？”
    “阿锦，你妈病重那会儿，我天天在医院陪床，还得回来给你做饭。要不是有你洛叔叔和迦楠帮着照顾你，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这么大。”
    “洛迦楠的身体，我看比你妈病重的时候还要糟糕。起码你妈只是身体虚弱，但她自己还是能动的。你的阿楠哥哥呢？他全身上下，有几处能动？”
    “阿锦，听爸爸一句，趁现在你们都陷得不深，赶紧分手，把对两个人的影响都降到最低。”
    “阿锦，我知道你会为此伤心一阵子，但总好过为了别人牺牲一辈子。”
    我趴在桌上听老头讲话，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他说的话也在理，可是——我一句都不愿意听。
    “爸——你刚才也说了，小时候咱们家遇到困难，洛叔叔和阿楠哥哥都来帮我们。现在阿楠哥哥遇到困难了，为什么你是这样的态度？”
    “洛叔叔不在了，可他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对阿楠哥哥，洛叔叔得多伤心？”
    我提到洛叔叔，老头明显一震。他抬眼看了一下放在电视柜上的他们以前的同事合影。那张合影是洛叔叔去世以后拍的，上面其实并没有洛叔叔。
    我趁热打铁继续劝说他。
    “爸——阿楠哥哥的身体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就像你走路需要拐杖一样，他也只是比我们多了一个坐骑。”
    我觉得老头似乎有点松动，结果他抬眼看了看我，摇了摇头，“阿锦，你还是进屋吧，咱俩没什么好聊的了。”
    我伸手要手机，老头一把死死地按住口袋，“阿锦，除非你当着我的面给他打电话说分手，否则，你休想拿到手机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