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汇间,那条斑花纹的硕虎低吼出声。利爪从掌中探出紧紧嵌入树皮,弓身曲腿肌肉紧绷,粗硬的长尾在半空中鞭子似的甩来甩去,蓄势待发做好突袭发难咬断喉管的准备。
那节长尾似乎断过一截,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分外惹眼,很容易就会将紧绷的注意力分散走。逮住枝杈上那人分心晃神的空档,硕虎趁机暴起发难,一个探身伸爪向单薄的身影拍去。
一只猛虎探出利爪的全力一掌,以至于在虎斑兽臂上,肌肉紧绷鼓起撑开皮毛的线条痕迹分外清晰。只消猎物一瞬的分神,只消猎手一击的全力,那单薄的身影就会风吹落叶似的飘零,带着莽撞的灵魂一同落地沉寂。
血肉刺破的声音,有温热猩红的血飞溅在枝叶上,又顺着树干汩汩流下来。
利刃出鞘贯穿虎掌,鲜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涌出,汇成的血柱被猛虎的痛苦哀嚎震得一阵颤抖。
祝影只庆幸自己比它要快一步有所感知,先一步上树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
但利刃贯穿虎掌还不足以抵消那全力一击带来的惯性,祝影抬手摸摸鼻尖,大腿上是翻涌着凝结成绳状的墨痕,将她和枝干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正是因此没有重心不稳从枝杈上掉下去。
不过现在嘛…就算掉下去也没有关系了。
因着位面限制太久没有使用,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还有这能力。
上个位面和上上个位面都是有轻微异能量波动但是无法承受大幅度波动的类型,墨痕拿都不能拿出来一点。这个位面还好些,女主时空穿梭的规则漏洞还没有修补好,位面暂时无暇看顾自己这边。
原则上来讲,祝影作为普通人类,是打不过老虎的…但现在原则在她手里。
攻守之势异变只在一瞬间。
“呵…tui。”古有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今有祝影子两掌拍死白额虎,收了墨痕后低头吐出一口血来,十五年的寿命就这样没了。
“嘶,牙龈出血有点严重,最近有点上火啊。”她抬手握拳,用手背擦去唇瓣上的鲜血,也不奇怪自己会受到惩罚。毕竟天道分身乏术,位面法则却是时时刻刻都在运转的。
她站得有些脚酸,小腿肚也有些发软,嫌弃地垂眸四处瞥了一圈,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死老虎身上。
旁边的两筐子毒鱼肉丸老虎看都没看,不知道是发现有问题了还是一心光想着吃人。不过这样也好,打死可要比毒死好多了。
毕竟被河豚剧毒毒死后,虎肉虎骨虎筋…除了虎皮以外的东西就都算是废了一半。
虎肉倒还好,祝影没吃过也不是很想吃,沾上毒素也无所谓。偏偏这虎筋虎骨,二者一个活血化瘀消炎镇痛,可以有治疗风湿性关节炎;另一个则是泡药酒的大好材料,也因着获取不易而有价无市,说是堪比黄金也不差。
本来她打算用毒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舍弃这些只取皮毛和牙齿的准备,现在的结局倒是除了老虎本虎以外皆大欢喜。村民们解决了虎患,祝影拿到了结婚娶对象的本金。
猫科动物的领地意识非常强,这只老虎既然在这片活动,那至少方圆几十里都不会有第二只老虎了。
现在下山天色太晚容易转向,祝影干脆就原地小憩了一阵,天亮后才拖着这几百斤的大胖虎下山复命。
和她估算的大差不差,拖着几百斤的重物在坑坑洼洼的山道上一路走下来,到达村口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日近黄昏了。
“女郎!祝女郎!”
村后的道口乌泱泱站了一片人,附近几个村的青壮年都在这里了。那受了她嘱托的书生林铮在人堆中满是焦急地翘首以盼,在看见点拖拽橙斑巨物的墨色身影后大松了口气,然后面色因于狂喜涌上绯红:
“是猛虎!被她拖在手里,女郎打虎回来了!”
人群爆发出欢呼,回荡在这片空荡的村后山道上,众人一拥而上,兴奋又钦佩地将她们的英雄围绕起来。山野村户们最是不吝惜直白的夸赞,吆喝拉扯她的衣袂手腕,要领到自己家中去杀猪吃酒。
最后一番争论当然也没能争出个所以然。众人谁也不服谁,张家说她家有羊,李家说她家有猪。屠户说帮她将老虎剥皮处理好,可以顺道吃个便饭;皮匠说制皮也可以顺路做客,还离她住所近。
最后还是有细心的女郎看出祝影一夜不安眠隐约透露的疲惫。只放了话让祝影先回去歇着,她们将饭食准备好再送到屋里灶台上温着,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祝影这才成功脱身离开,回到小院寝居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祝影次日又搭上木板车晃晃悠悠往镇上走。因着鞣制兽皮要耽误些时间,所以她这次复命带的证物只有一袋虎牙。
虽然证物只带了一样,但板车上却是满满当当。有成袋的粟米、绿豆、还有时令的一些山果。上面带着露水,应当是趁着清晨爬上山现摘的。食人恶虎铲除后,村民们上山倒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挺好。
祝影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将怀里蠢蠢欲动伸长了脖子想叨她腰间剑穗的老母鸡往里拢了拢。
这是车子发动要走时不知道谁从人堆里钻出来塞她怀里的。这老母鸡应当也不很爽,一塞进她怀里就扑棱着翅膀要干架,尖嘴直往她胳膊内侧的软肉上拧。
好鸡贼的鸡,被拿捏弱点的祝影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一时间竟落了下风。等她与其一番搏斗大战三百回合将其制服后,车子已经驶出山路十八弯了。
那老母鸡应该也知道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被扔下八成活不下去,竟也学会了学乖服软,安安分分地在祝影怀里抱窝蹲下。
哦,还下了个蛋。
“幸好将你送给我的人有把你好好清洗过。”
感受到腿上的衣服先是温热再是一沉,祝影垂眸和怀里得意歪头的芦花鸡目光对视,颇为无语地叹了口气。
“不然衣服被弄脏,我可能今天晚上就要喝鸡汤了。”
芦花鸡指甲大的脑仁实在思考不了这么复杂的前因后果,它抖了抖背羽从祝影腿上跳开,用脑袋顶了顶祝影衣服上的鸡蛋。
“谢谢,我不吃。”
脑回路清奇到能秒懂动物想法的祝影摇了摇头:“你留着自己吃吧。”
于是那傻鸟微微歪头眨了眨斗鸡眼,伸长了脖子尖喙一敲,那颗还算温热的鸡蛋就水灵灵地在祝影身上碎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