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莫急。”常携臻按住了自家不住挣扎想要跑去追的傻儿子,一直等人消失在拐角有了些功夫才放开。
常平安一经母亲松手立马跑过去要追,却在拐出巷子看着三个路口犯了难。
“走掉了…”炸毛猫儿般的少年愣了一愣,然后霜打茄子似的一垮。每时每刻都满是神气高高束起的马尾也受到了影响,半死不活地耷拉着。
皮毛黑亮的猫儿哼唧了几声,兀自蜷缩起来,不甚开心地把脑袋藏进肚皮里。
“平安。”一直安分充当背景板的父君适时开口,上前蹲身摸摸少年的脑袋。
“快些站起来吧,还有外人在,莫要让人家看笑话了。”
“好端端的放跑了救命恩人…我可不就是个笑话。”少年心里对此颇有怨怼,但实在不好责怪自己的父母,于是思来想去还是把过错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啧,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女人的声音慢悠悠地从身后传来,常携臻双手抱胸垂眸看了眼自家傻儿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阵叹气。
傻点也挺好…只要别舞到京城的那些大人物身上,她还是能护一辈子的。
“那位女郎既然先一步离开,自然也没有索取报酬的想法了。平安就算那时追上去,女郎也只会寻借口推拒掉报恩请求,随便含糊两句就找借口离开。”
“那,那该怎么办?”蹲在地上的少年抬起脸来,代入到母亲所描绘的场景,神情多了几分焦急。
“平安莫急…嗐呀你这坐不住的性子。”女人揉了揉眉心,回头对着那些拿了赏钱陆陆续续往外撤的泥瓦匠们扬了扬下巴:
“方才那位女郎挑中的泥瓦匠那些人都熟识,盖一栋房子的准备工作要不少,可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
“等今个儿晌午我就让人寻那泥瓦匠来,塞一笔银钱让他给房子用好的材料,直接给改成最阔气的宅院。”
真遇到大事还得是母上大人靠谱,原本霜打茄子似蔫叽叽的少年精神一振。脑后的马尾也跟着抖了一抖,随着起身飞扑的动作在腰后轻轻摇晃。
“母亲最厉害了!”
几巷之隔的祝影揉揉鼻尖打了个喷嚏,晃晃脑袋搓了把脸,和泥瓦匠老头交代诉求签了字据,就将身上的剩下的大半银钱给了过去。
花出去倒也不心疼,钱这种东西,一直留着也不会下崽。反正后面还会再挣,全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她交付完订金和老头道别,一面在心里开脱着,一面毫无心理负担地给自己买串夹豆沙的糖葫芦。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吃爱吃下次还要吃。
户籍和分地的事情都还没批下来,可能还要过几天。如今正值播种的时节,种子自有官府分发,祝影此刻倒也不急着去买种子做些什么。
古人有云,无地者是为流,无房者是为氓。像她这样无房无地还莫得户籍的黑户,按照官方的说法也算是个流氓…还是没户籍的超级落魄版。
于是祝影这个游手好闲的流氓就在镇上负手闲逛了下午两个钟。饿了就往沿街的小摊长椅上一坐叫来碗馄饨吃着,抱起碗来喝汤,眯起眼了避着午后的阳光看来往的行人打发时间。
一碗馄饨慢慢悠悠喝了大半下午,她便将碗一撂,拿上提前叫打包好的馄饨,将银钱扣到碗下面,提着外带用的瓦罐的离开了。
打包外带的食物会用到食盒或者能够封死的瓦罐,这需要顾客交上和盒罐等价的银钱给商家作押金。若是七日内未能归还,那这笔银钱便归商家所有,哪怕七日后归还也不能再退回。
天色渐晚了,只怕还要在医师婆婆那里再耽搁几日,祝影又去医馆跑了一趟,按着前两天谷婆婆晾晒草药的印象买了些当下时节采不到偏偏又缺少的药材。
等提着两个大纸包和一个小瓦罐回去时,正好赶上周娘子收摊,刚好还能搭把手。
白云村离青阳镇倒也不算远,到家的时候刚好日落黄昏。村口的大黄狗远远看见祝影吠了几声,待到凑近看清后又是一歪头,咽下叫声吐出舌头来晾着,细细长长鞭子似的尾巴热情地摇成花。
“啊呀,这次出门忘记给你带点吃的了。”祝影身上装配的道具虽然没开启,但被动属性还是一直存在的,动物对她的初始好感会较之旁人高出许多。
她一拍额头轻叹口气,然后在端坐的大黄狗旁边蹲下身来,用空下来的那只手哥俩儿好地揽着大狗的脖子打商量:
“今天实在是给忙忘了,对不住啊狗子。你看要不这样?我赶明儿去上山采药,你跟我一起上山,咱俩寻摸点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打打牙祭?”
大黄狗吐了吐舌头兴奋哈气,低吠出声将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
“真是善解人意…好狗,好狗。”祝影也满意地揉了揉大黄狗的大狗头。
一人一狗短暂地互动亲昵一阵,顾忌着瓦罐里的馄饨凉了回锅不好吃,她也便没多驻足。起身被大黄狗一路护送着回了茅草屋,这才一人挥手一狗摇尾巴打了招呼算作道别。
“回来了?”坐在炕边的老太太眯起眼睛对着烛火比对针孔,被祝影放下手里东西后顺手接过,抿了口炸毛的线头穿过针眼,捻好线后又还了回去。
“回来了,也寻了泥瓦匠,盖房也就是这段时间的日程了。快则三月慢则半年,那人是这么说的。”
祝影将还算温热的馄饨打开倒进碗里,将那两包药材放进橱柜中,将桌上的灯芯捻亮了些:
“听王姐儿说你下山摔了一跤晃倒腿了?赶明儿我上山去采药材,需要什么药材和我说一遍,我记在心里替你去寻。”
谷婆婆咽下口中的馄饨啜了口汤,却是轻叹口气放下勺子,拉过祝影的手来拍了拍。
“好孩子,你当真要定居在白云村,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