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峰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新年。
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新年,只是新年前的小年而已。但这依旧不影响试剑峰上的热闹。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就算是新年,这一天在往年的试剑峰也不会激起什么波澜。
修真界数百年如一瞬,修真者们大都薄情寡欲,对这种凡间年年举办的节日没什么特殊情结。
但是今年大不一样。
节日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想要找机会拉着师尊亲近亲近罢了。打着过节的由头,师尊就会格外的好说话,就像当初的渔灯节一样。
所以自打渔灯节后从玲珑湾回来的这半年,凡间的什么节日他们都要拉着师尊凑凑热闹,中秋节赏月,在月下和师尊贴贴;重阳节登高,在山上和师尊贴贴;寒衣节就是季文玥的主场了,哭唧唧的红个眼圈卖个惨,师尊一心软就能陪他一整天。
谁都知道季文玥这家伙的父母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那对道貌岸然的双修道侣捡他回来是打算夺舍用的,只是夺舍不成反被他黑吃黑反吸了修为。
偏偏这对夫妻能装,这小子得了真传,不但更能装胆子还够大,拿着伪造的信件就投靠了师尊,成功被收入门下。
五个人中,只有他现在的美好生活都是建立在虚幻缥缈的谎言之上的,所以他虽然整天笑眯眯的,却是最为惶恐不安的那一个。
因而每在深夜的沉沦时刻,他都紧紧环住她的脖颈,恨不得将自己嵌进师尊的身体里。就算是已经被指尖折磨的几欲崩溃也哭着喊着说还要。
直到在今年的第一个寒衣节,了解真相的祝影拉着他去了暮宿花丛中,亲手掘了那衣冠冢,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将一切摊开了说清楚,从根本上解决了他心底的恐慌。
没成想起了反作用,季文玥的黏人程度不减反增,甚至口头禅都变成了“没有师尊的话我会死掉的。”
“师尊,你在想什么啊,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祝影回过神来,看见小狐狸鼓着腮帮子拿了两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师父喜欢哪件?”
一件红白相间,一件红黑相间,款式相同,都颇有心机的在衣摆上绣上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四尾小狐狸。
“你自己绣的?”
少年的耳朵抖了抖:“才,才不是,我哪会做这种女儿家的针线活,是找的凡间的绣娘做的!”
是吗,凡间的绣娘可绣不出这么粗糙还打结的绣纹啊。不过碍于那好面子小狐狸的自尊,祝影没有拆穿他:
“绣的都好看,不太好选。”
小狐狸的四条尾巴得意的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故作矜持的咳嗽两声,替祝影做出了选择:“师尊穿白色好看,还是红白的好了。”
说着把红白的衣服叠好塞到她怀里,抱着红黑的那件哼着歌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祝影看着那四条暴露主人心情的蓬松大尾巴 ,搓了搓有些发痒的指尖。
“师尊啊,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和我一起去看他们写对联好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还没反应过来,祝影就被郑云玦拉走到了梅树下。
那棵被祝影从主峰强抢回来的老梅树愈发枝繁叶茂,丹霞色的花瓣零零星星的飘下,落在漾着墨的砚台中惊起阵阵波纹。
花瓣被狼毫笔混着墨蘸起挥洒在大红的纸上,成了笔墨中的点睛之笔。
雪发的少年和雪发的青年在梅树下持笔挥毫言笑晏晏,任由花瓣掉落在发间也没甚反应,只在看见祝影的身影时眼睛一亮。
“师尊。”
“嗯,你们写的什么?”
“刚写完,墨迹还未干透,正打算干了以后拿过去给师尊瞧瞧的。”雪南星往旁边让了让位置,方便祝影看得更清楚些。
不求年年胜往昔,
惟愿岁岁似今朝。
横批:悬若日月
“没有华丽辞藻堆砌,平铺直述反而更动人心。想必是心里的情感缠绵又细腻,才能写出这样的词句。”
祝影也没动用法术强行催干,主动和墨迹尚湿的对联拉开距离点评了两句。旁边的青年就又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兔子耳朵,朱砂点缀似的兔子眼满是难为情。
这下不用猜也知道作者是谁了。
“字是黎筝写的?字如其人,工整端方,倒是越来越有自己的风骨了。”
把两个徒弟都夸的耳尖泛红不好意思起来,真正厚脸皮的郑云玦凑上来指指自己:“那我呢师尊?”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不会啊。”少年把手一摊,理不直气也壮地眨眨眼:“除了画符和取悦师尊什么都不会。”
祝影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
“怎么不好意思?”郑云玦说着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小的只有两人之间能听见:“最近钻研了一点新的话本子,准备了项圈和锁链哦。”
“今天是小年,大家一起过节团聚。但是明天晚上的时间,是我的了。”
说来好笑,据说应用得当能预知未来的九古银龙骰,被他们拿来掷骰子点数大小排晚上睡觉的时间。
规则也很简单,就是点大的赢点小的败,天天能看见这几个人在对骰子做手脚这方面斗智斗勇。
“季文玥呢?他去做什么了?”
“他啊,一直待在他那破药田里抱着他的炼丹炉和几个破罐子说捣鼓什么情蛊琥珀…管他做什么,难得他不粘糊你。”
只能说试剑峰的人真不经念叨,正说着本人的坏话,本人就出现在身后了。
“师尊找我?是想玥玥了吗?”少年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心情愉悦。他暗中较劲挤开祝影旁边的郑云玦,没骨头似的往祝影身上倚靠:
“玥玥下山采买去了,带了师父喜欢的梅花烙回来呢。”
一切都准备齐全,对联贴上,灯笼挂好。在梅树下支起了桌子,黎筝挖出来自酿的仙酒梅花酿,雪南星摆上了各式点心,只差一轮明月作下酒的菜。
和郑云玦那个厚脸皮一样无所事事的祝影指尖轻点,拨开云雾见月明,总算帮上了一点忙。
姬长乐果不其然穿上了剩下的那件黑红配色的衣衫,和祝影的正好配套。被其他人调侃着诡计多端轮番灌了酒,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祝影刚咽下一口梅花烙,喝得上头的郑云玦就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酒盏。
“这一杯敬师尊,愿我们年年似今日——”
祝影也跟着众人一起举杯,就连醉的不省人事的姬长乐也举起了手里的空酒盏——虽然拿倒了。
“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