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
柳雨璃穿过长长的游廊,又穿过一扇门,来到寝殿。
灯火已灭,琉璃红瓦被掩在银装素裹之下,静谧而又肃穆。
除夕守岁,所有的房屋都得遍燃灯烛,通宵不灭,谓之“照虚耗”,祈求来年平安吉祥。
永安宫中到处灯火通明,偏偏灭了太后寝殿的烛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道太后已经歇息了?
柳雨璃思忖片刻,隔门喊道:“儿臣有要事求见母后。”
殿门打开,宫女走了出来,欠身道:“奴婢见过王妃,王妃有所不知,太后娘娘未在寝宫之中。”
“夜寒露重的,娘娘去了何处?”柳雨璃好奇。
宫女答道:“小公主感染风寒,高烧不退。太后娘娘放心不下,在偏殿小公主的房中守候。”
柳雨璃秀眉挑起,难道是巧合?
临走前,她望向黑漆漆的寝殿,嘱咐道:“去把寝殿的烛火点上,这是宫里的老规矩了,你们是如何当差的?”
宫女惶恐,低头道:“奴婢不敢,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奴婢不敢不从。”
“太后娘娘的意思?”柳雨璃柳眉微蹙,太后娘娘为何单单灭掉寝殿的灯火?
她抬眸望向挂满游廊的灯烛,又问道:“那外边这些烛火呢?”
“娘娘嘱咐要彻夜长明,为王爷王妃祈福。”宫女如实道。
柳雨璃只觉得有些奇怪,太后娘娘究竟是何意?
来不及多想,她提起裙摆来到偏殿。
偏殿中灯火通明,宫女内侍们站了整整两排,恭候在侧。还有合顺公公也站在门外,来回踱步,似是在等什么人。
“合顺公公,太后娘娘可在里边?”
对于柳雨璃的突来乍到,合顺并没有感到意外,“奴才见过王妃,太后娘娘就在里边。王妃请。”
柳雨璃掩去心中疑虑,走进偏殿,只见程太后坐在床前守着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小公主。
程太后听闻脚步声,懒懒抬眼,“你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
“你不在太和殿陪着王爷,来哀家这里做什么?”
“今夜除夕,儿臣想陪娘娘一同守岁。”柳雨璃浅浅一笑,“民间流传说,守岁,可驱走邪瘟病疫,为父母延年益寿。”
程太后眉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又恢复成往日里的冷硬,“哀家可不想活那么久,平白的惹人嫌。”
“怎么会?太后娘娘福寿齐天。”
柳雨璃眸光扫向昏昏欲睡的小公主,“小公主好端端的染了风寒?可传太医了?”
“穆辞方才来看过,只是发热,别无大碍。”程太后语气淡淡。
柳雨璃看着程太后那熬红的眼眶,“太后娘娘照顾小公主的同时,也要仔细自己的身子。”
“哀家心中有数。”程太后伸手抚向小公主那滚烫的额头,不由轻叹一声。
这时,小公主身边的婢女采兰端着铜盆走来,将脸巾打湿,擦拭着小公主的额头和脖颈,试图降温。
“娘娘,您守了一整个晚上了,不如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奴婢守着小公主,还请娘娘放心。”
程太后面色一沉,“哀家还没有追究你们是如何害得小公主感染了风寒?你们做事向来毛手毛脚,让哀家如何放心?”
采兰跪地,“奴婢该死!还请娘娘恕罪!”
程太后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柳雨璃瞅准时机,正准备开口,却被采兰抢先道:“王妃向来心细,小公主又与王妃投缘,不如请王妃留下照料公主。”
“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竟能替主子做主了?”程太后声音冰冷。
采兰倒吸一口凉气,“奴婢不敢!”
“娘娘息怒。”柳雨璃上前解围,“采兰也是爱主心切,儿臣留下照料公主,就当是替娘娘尽心了。”
程太后缓缓起身,“哀家知道你孝顺,既然你愿意留下,哀家便回去了。”
采兰眸底浮现出一丝喜色,柳雨璃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恭送程太后离去。
殿中只剩下柳雨璃、采兰和小公主三人。
柳雨璃守在床前,看着小公主那红扑扑的小脸,眸光复杂。
一个五岁的孩童,也沦落为争权夺利的棋子,甚至是一枚死棋。
采兰俯身擦拭着小公主的额头,看向有些出神的柳雨璃,唤道:“王妃……”
“嗯?”柳雨璃回过神来,“什么事?”
“外人都说王妃心狠手辣,奴婢瞧着王妃不像。”采兰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道:“奴婢瞧王妃人美心善,与传言相差甚远。”
柳雨璃失笑,“你所听到的传言,想必是凝妃娘娘说的?”
采兰含糊其辞,最终点头应下,“是……”
她瞧了一眼门外,又低声道:“凝妃娘娘在奴婢们面前没少说王妃的坏话。”
柳雨璃饶有兴趣地问:“都说什么了?”
“奴婢也不好说。”采兰欲言又止,“王妃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以后还是离凝妃娘娘远些,总没什么坏处。”
柳雨璃扬起唇角,“你为何这般好心?”
“王妃有所不知,奴婢是实在看不过眼了。”
采兰忿忿不平道:“其实,王妃的父亲柳参议,是凝妃娘娘在兰嫔面前挑拨,唆使兰嫔对令尊痛下杀手……其实凝妃娘娘才是主谋,害死柳参议的人是凝妃娘娘。”
柳雨璃眉心微动,“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个?就不怕凝妃处置你吗?”
“奴婢知道王妃是不会说出去的,凝妃娘娘做下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奴婢不愿同流合污!”
采兰眼眶通红,看向小公主的眼神充满怜爱,“小公主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不愿小公主受其母亲影响,变成心思歹毒之人!”
柳雨璃没有接话,只静静地看着采兰,看得采兰心中有些发慌,“王妃这样看着奴婢作甚?可是奴婢方才的话,吓着王妃了?”
“我只是在想,该如何替父报仇。”
柳雨璃眸光冷冽,不经意地扫向床上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