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璃眸光潋滟,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对她而言,谋储之路最大的变数,不是别人,而是王爷。
是自己连累了他。
王爷想抛开一切,与自己同生共死,生死相随,可是……自己又怎能忍心?
待王爷登基为帝,每天忙于朝政,或许身边还会有别的佳人在侧。
时过境迁,也会渐渐淡忘自己,能够陪他一程,却陪不了一生。
想着想着,柳雨璃依偎在千凌昱怀中进入梦乡。
看着安然睡去的女子,千凌昱手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满脸宠溺。
他缓缓起身,离开寝殿。
月光如水,洒落在他俊美的脸上,黑眸中淌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光泽。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
皇上膝下只剩一子,年幼的五皇子他日定会继承大统,而他的生母凝妃间接害死岳父,又三番两次对璃儿痛下杀手。
他日五皇子得势,岂会有璃儿和楚王府的活路?连带着柳家、定西王府和段家、魏家都会受到牵连。
岳父惨死,正是前车之鉴。
站在他身后的人太多,他要肩负起的责任和重担太重,他要做的不止是护身边人周全,还有千凤国的黎民百姓,父皇打下的万里河山。
江山不能所托非人,璃儿不能灰飞烟灭,江山、璃儿,他都要。
如今只能先过好当下。
月光拉长千凌昱那道挺拔的身影,他微微侧头,沉声唤道:“震天。”
“王爷。”震天悄无声息地来到身后。
千凌昱眸若寒冰,“派人去查皇陵今日是否有可疑之人。”
“是。”震天应声离去。
千凌昱那张俊脸如同覆上一层寒霜,但愿不是自己内心所想之人。
…………
破晓时分,积雪初融。
柳雨璃起了个大早,带着樟木箱子乘上马车,朝魏家驶去。
临近魏家大门,却见一群人围在府门前,似是在看什么热闹。
柳雨璃提前下了马车,走进人群,隔着门便听见外祖父魏鸿之的吆喝声,混杂着鞭子的抽打声。
“你这个逆子!怪不得成日里不思进取,连个功名都考不上!原来背着老子偷偷习武!”
柳雨璃隐隐猜到几分,看来小舅舅习武的事被外祖父发现了!外祖父是个说一不二的倔脾气,这下糟了!
柳雨璃遣散人群,走进魏府。
只见小舅舅跪在院中,外祖父挥舞着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他的身上。
魏惊风强忍疼痛,那挺直的后背没有丝毫晃动。
“你到底知不知错?”
“孩儿何错之有?”
魏鸿之一听更加来气,再次扬起鞭子,柳雨璃急忙上前,“外祖父,快别打了!”
魏鸿之气昏了头,“璃儿,你莫要拦我!这个逆子不知悔改,我今日便废了他的武功!”
柳雨璃挡在魏惊风身前,生怕他再挨打,“外祖父,魏家是武将出身,小舅舅习武并非坏事,您何必这般气恼?”
“正因如此,老夫才生气!外人都笑我魏家是目不识丁的莽夫,大老粗!
本想指着他,考取功名,扬眉吐气,从小便让他读圣贤书,上私塾,结果全读狗肚子里去了!竟敢背着我,偷偷学武功!”魏鸿之越说越来气,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魏惊风咬了咬嘴唇,“大哥也学武了,还是父亲亲自教的,大哥能学,我为什么不能学?”
“你还敢跟你大哥比?你大哥天生是练武的好苗子,你从小体弱,就该闭门读书!”
魏鸿之指着魏惊风喝道,“你们兄弟两个一个习武,一个从文,相得益彰!你自己不思进取,整日里不学无术!还敢跟你大哥比?”
魏惊风攥紧手心,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父亲向来偏心大哥,眼里也只有大哥,这种话他从小听过不下百遍,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柳雨璃只觉得外祖父的话,有些刺耳,“小舅舅并不是外祖父说的那般,他……”
“他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只考中秀才,一事无成,就连媳妇儿都没娶上!成家立业,一条不占!”
魏鸿之打断了柳雨璃的话,接着数落道:“甭说等他光大门楣了,现在给魏家丢脸的人,就是他!”
魏鸿之正处气头之上,一股脑儿的把气话全都说了出来,他如今看自己的小儿子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原来我在父亲心中,如此不堪。”魏惊风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魏鸿之大发雷霆,厉声道:“让你从文,你偏偏习武。
让你娶妻生子,你偏偏一人浪荡。
你这骨子里长得全都是反骨,一点也不听话,如今一事无成,却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整日在下堂妇的酒楼里晃荡,用那三脚猫的功夫逞英雄,你能有什么出息?!”
魏惊风反驳,“素素是和离之身,不是下堂妇!”
“还敢顶嘴!外人都把话说到老夫脸上了,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放!素素再好,原先也是柳家长房的儿媳,按理说得称你一声舅舅。你看上哪家的女子不成,偏偏看上她!简直是胡闹!”
魏鸿之本来只是听柳家长房柳学章说了一嘴,没想到回家一问,魏惊风竟一口承认了,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柳雨璃也听明白了,原来小舅舅对素素姐的心意,被外祖父知道了。怪不得外祖父如此生气,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素素与柳家长房早无瓜葛,她现在只是何素素,男未婚,女未嫁,我看上她,有何不可?”
魏惊风说得理直气壮,魏鸿之气得胡子抖动,扬起鞭子狠狠地抽了上去。
“啪——”魏惊风的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意,衣衫破碎,露出一道鲜红血印。
“唯独她不行!你想都别想!就算你打一辈子的光棍,也别想娶一个不洁之身的女子过门!我魏家丢不起这个脸!”
“只怕我想娶,人家还不想嫁呢。”魏惊风眸底闪过一丝伤痛。
柳雨璃不禁叹息,小舅舅这条情路注定坎坷。
“还算有自知之明!”魏鸿之面色缓和,沉声道:“以后不许再与她有任何来往!不许再练武功!你安心读书,继续考取功名,早日娶妻生子,为父便既往不咎。”
魏惊风嗤笑一声,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孩儿是人,不是狗。凭什么都要听从父亲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