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偏院,沈丞相被软禁于此。
听闻二皇子前来,他连忙理着衣衫来到院门口恭迎大驾。
二皇子踏进院门,看到沈丞相那张憔悴的脸时,忽然有一阵恍惚。
都说是外甥像舅,他总以为自己俊美的长相随了舅舅,如今再细细看来,不得不令人多想。
沈丞相一脸温和地看着二皇子,总觉得他那眼神中透着一丝古怪。
他被软禁多日,对外边的事一无所知,沈潇然这个逆子又趁机夺权,将他完全架空。
好在二殿下是重情重义之人,还知道来探望自己。
沈丞相欣慰不已,“殿下专门来看老臣,微臣惶恐。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二皇子背着双手,来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他的脸色阴沉,似是能滴出水来。
沈丞相心生疑惑,不禁问道:“可是贵妃娘娘她出什么事了?”
“丞相对我母妃甚是关心。”二皇子皮笑肉不笑。
“这……”沈丞相听出了二皇子话中的讽刺之意,解释道:“老臣自然是担心贵妃,但最最担心的还是殿下您呐。”
“丞相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二皇子冷哼一声,“本皇子今日来是想寻丞相商讨一个万全之策,该怎么做才能救我母妃于水火?”
沈丞相宽慰道:“圣上对贵妃娘娘用情至深,想必是不会太过苛责。即便是冒名入宫,也罪不至死。殿下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皇子脸色铁青,“正因为父皇对母妃用情至深,所以才容不下……容不下你们做的苟且之事。”
沈丞相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母妃全都告诉我了,你还想瞒着?你处心积虑地利用母妃,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二皇子接连质问,“现在外边的人对我指指点点,怀疑我并非皇室血脉,这些闲言碎语已经传进父皇耳中,他今日都不愿见我。他又怎会把江山社稷交给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子手中!你们把我给害惨了!”
沈丞相目瞪口呆,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二皇子的身世除了他和贵妃之外,世上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只有金诗若。
当年她无意间听到自己和贵妃的谈话,与自己大吵一架,负气离家。自己生怕她将真相抖落出去,于是与贵妃联手将她骗入宫中,困死在井底。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告诉二皇子真相的人,也只有贵妃了。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再瞒着,他日日夜夜都在等父子相认这天,足足等了二十年。
“你怎会来路不明?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孩子!”
“你给我住口!”二皇子暴跳如雷,“我的父亲只有一人,那就是当今圣上!永远不可能是你!”
沈丞相心如刀绞,“可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二皇子双目猩红,“我永远不会承认有你这个父亲。我的父亲是天子,是受万人敬仰的天子,而不是俯首称臣的臣子,你的存在,只会让我感觉到耻辱。”
沈丞相跌坐在石凳上,如同晴天霹雳,“耻辱……原来我是你的耻辱。”
“不止是耻辱,更是隐患。”二皇子眉眼冰冷,“你是悬在我和母妃头顶上的利刃,你活一天,我们便一天不得安宁。”
沈丞相嘴唇颤抖,“你想我死……”
“趁现在父皇还没有查出真相,自刎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万全之策。”二皇子面色缓和了几分,“待我继承大统,定不会忘了你生我的恩情。”
沈丞相一脸不可置信,他的眸底从震惊转变为痛心之色,原以为父子相认,会是其乐融融的场面,没想到相认之日,竟是永别之时。
真是笑话!笑话!
“我苦心经营多年,为你殚精竭虑筹谋多年,你竟让我去死!我是你父亲!你的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沈丞相声嘶力竭地嘶吼,吼出他的气恼和不甘。
“真是一场父子情深的好戏。”沈潇然手持梨花银剑走进院子,他的面庞白俊清冷,透着棱角分的寒芒,眉眼间满是漠然凉薄。
二皇子眉心微动,看着安然无恙的沈潇然不禁有些诧异,“潇郎,你的伤好了?”
外边都说沈潇然在家养伤,所以足不出户,尽管他知道其中会有沈丞相的原因,但他从来不曾过问缘由。
看着走近的沈潇然,二皇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自从在母妃的宫中发现沈夫人的尸身后,他与潇郎之间便生分疏离了许多。
沈夫人的死,与母妃脱不了干系,潇郎定会心生怨怼,再怨恨到自己头上,他不得不防,所以故而疏远。
沈丞相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沈潇然的掌控之中,二皇子今日又不请自来,这下糟了。
他推搡着二皇子,催促道:“殿下快走!这个逆子居心叵测,你快走!”
“他想要你去死,你却还在护他。”沈潇然持剑挡住二皇子的去路,忽的轻笑出声,“我和他同样都是你的骨肉,为何在你眼中差距如此之大?”
沈丞相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聪明才智,二皇子自然比不过沈潇然,更何况,沈潇然还是自己的嫡长子,自己也是从小把他捧在手心里长大。
直到金诗若死后,他愧对于沈潇然,每每见到他,便如同见到被害死的金氏,再加上沈潇然总是追着自己问金氏的下落,久而久之,自己对他也心生抵触、厌恶,甚至是怨恨。
其实他真正的怨恨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死去的金氏,只是因为沈潇然是金氏所生,所以这些怨气便倾注在沈潇然的身上。
沈潇然凝视着沈丞相,接着问:“只是因为他那皇子的身份?所以,你才区别对待?”
沈丞相没有否认,他对二皇子的感情,绝大部分来自于他那尊贵的身份,而非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