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九月初九。
听雨斋内,一片幽静,花窗半开,日光透过花窗照射进屋内,重重纱幔下少女那窈窕的身姿若隐若现。
帐上悬着的流云纹香囊中装着桂花花瓣,散着灼灼花香。
听雨斋外,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全府上下忙成一团,婢女小厮各司其职。
在柳清瑶的指挥下,穆知意的带领下,魏云锦的帮衬下,正有条不紊地忙着手中差事。
大家伙如同噤声般,没有发出一丝动静,就连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也附耳低语,生怕再惊醒睡梦中的少女。
柳雨璃仍沉浸在睡梦之中,对外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这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昨夜临睡前,喝了一碗二嫂穆知意送来的安神汤,这才睡了一个安稳觉。
梦里,她想起了在西北凉州的日子,那年的上元节,俊男少女们在才子山看烟花;中秋节,在护城河畔放花灯许愿,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纯粹。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待容楚登上大宝,她一定再回凉州,故地重游。
凉州虽然不是她的家乡,但在凉州的四年,却是最美好的。
柳雨璃想着想着,只觉得眼皮酸困,一阵困意袭来,再次昏昏睡去。
几个姑娘趴在门缝中看着床上熟睡中的少女,不禁窃窃私语。
魏映雪拍了拍穆知意的肩,“知意,你就不怕表妹醒了找你算账?”
“这……我也是奉命行事。”穆知意面露难色,她心中本就自责,被魏映雪这么一说,更有负罪感了。
“奉谁的命?”
“南风的。”
魏映雪俏皮一笑,“我表哥又是听谁的?”
“你明知故问。”穆知意有些急眼。
柳清瑶坐在廊下,浅笑,“弟妹不必担心,妹妹她若是怪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指不定以后还要谢你呢。”
穆知意稍稍松了一口气,挨着柳清瑶坐下,又看向魏映雪,“还是大姐说话喜人,不像你。”
魏映雪仍有些放心不下,“你们难道不了解表妹的性子吗?说一不二,最是倔强。不然王爷早抱得美人归了,怎会出此下策?”
穆知意点了点魏映雪的鼻尖,“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即便三妹妹把王爷拒之门外,也架不住王爷的穷追不舍呀。”
“好事多磨,待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清瑶最是明白妹妹的心思,妹妹与王爷两情相悦,她们怎能眼睁睁看着一对有情人,生生错过?
“也不知王府那边准备的如何了?”柳清瑶生怕事出紧急,来不及筹谋准备,再亏待了妹妹。
“大姐放心吧,听老段说,王爷这些日闷不做声地待在王府里,正是在布置筹备婚事。听说王府到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寝宫又重新修整了一番,皆是按照三妹妹的喜好布置的。
上到寝殿翻修,下到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全是王爷亲力亲为,用心操办的。王爷早就想好了对策,今日是必定要抱得美人归的。”
这些话魏映雪在心里憋了好几天都没敢说出来,如今总算一吐为快。
“怪不得!”穆知意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上次陶先生去王府寻王爷,连府门都没进去,就被府兵赶了出来。
先生为此可生气了,来寻南风发了好一通牢骚。原来王爷是怕先生走漏风声,这才交代说凡是与柳家沾亲带故的,都不许踏进王府。”
魏映雪笑得前仰后合,“可王爷好像忘了老段是表妹的表姐夫,也忘了世子爷是表妹的大姐夫了!”
柳清瑶摇头失笑,忽然想起一事,“今日若是好事成了,那日后见了面可该如何称呼?”
“让王爷跟着三妹妹喊我表姐,喊老段表姐夫?”魏映雪盘算起美事。
“你这还好,就是我和世子有点乱。”柳清瑶犯起了难,“我是妹妹的大姐,世子却是王爷的表弟,这该怎么称呼?”
世子爷天天盼着当王爷的姐夫,只怕王爷也不甘示弱。
穆知意和魏映雪面面相觑,两人也都犯起了难,这倒是个难题。
魏映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摆了摆手,“罢了!这个难题以后让他们自己去想,眼下的难题是,该如何给表妹梳妆?”
“那安神药我加了些剂量,估计三妹妹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
穆知意透过花窗望了一眼床上的少女,低声道:“不如现在去请喜娘来?”
“快去!”魏映雪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表妹的新娘打扮,一定是极美的。
一个时辰后。
柳雨璃只觉得头顶又重又痛,她下意识抚上墨发,却摸到了一串流苏金饰。
她蹙起眉头,又伸手往上摸,那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凤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红玛瑙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红纱帐,屋顶扯着红绸,桌上摆着红烛,花窗上也贴着囍字。
她还以为自己沉浸在睡梦之中未醒,又合上双眼,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再次抚上发髻,这触感,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些。
她睁开眼,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穿一袭宛如天边流霞的火红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绞纱,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金凤腰封,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那玲珑巧致的身材。
柳雨璃瞬间清醒过来,睡意全无,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