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婢女小厮络绎不绝,脚不沾地地各自忙活着手中差事。
府兵穿过王府游廊,避开端着奇珍异宝的婢女,又躲着张灯挂彩的众小厮,一路上东躲西闪,总算来到寝殿。
府兵隔着殿门,一脸恭敬道:“启禀王爷,陶先生刚才来了,说有话转告。”
“说。”千凌昱打开殿门,声音低沉沙哑。
府兵一五一十地禀报,“陶先生说,三姑娘与沈御史之间清清白白,三姑娘在太后面前请旨,保沈御史一命只是为了报恩。”
千凌昱听完后眸光平静,并未言语。
璃儿的秉性他最是清楚不过,最让他心痛的并非沈潇然,而是璃儿对他的不在乎。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时,一小厮抱着铜镜走来,俯身问道:“王爷,这面梨花铜镜放在何处?”
千凌昱回过神来,仔仔细细地查看完铜镜后,吩咐道:“放置寝殿的梳妆台上,小心点放。”
“是。”小厮应声。
千凌昱望着寝殿中的布置眼眸映着红光,他揉了揉眉心,眸底是化解不来的愁绪。
…………
天色渐晚,柳雨璃走在回家的路上。
临近柳家,刚拐过街角,便瞧见沈潇然倚墙而立,他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空洞无神,满脸的憔悴和疲惫。
“沈大人?”柳雨璃有些意外,沈潇然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了你好久。”沈潇然声音极轻,如同羽毛拂过。
“等我?”
沈潇然看着眼前的少女,轻扯嘴角,“不知为何,发了疯似的想见你。”
柳雨璃避开沈潇然那道炽热的眼神,冷声道:“沈家近日风波不断,沈大人该心无旁骛地处理家事才对……”
沈潇然的眸子里满是深情和坚定,“你为我悔婚,我怎能弃你不顾?”
柳雨璃凝眉,“大人想必是误会了,我悔婚,是我自己的缘故,与你无关。”
沈潇然不以为然,“无论是何缘故,总之,我又有机会了,不是吗?”
柳雨璃语气冷淡,“我与大人之间,是不可能的。”
“你就如此笃定?”沈潇然凝视着柳雨璃的美眸,缓缓开口,“给我一个重新认识你的机会,也给我一个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好吗?”
他原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再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而当听到柳雨璃悔婚的消息,他又强撑着重新站起来。
他想去争取,不惜一切代价的留住她。
他什么都没有了,在看不到光的日子里,她是自己的唯一希望。
柳雨璃并不知道自己对于沈潇然意味着什么,语气淡淡道:“大人莫要再说胡话,你我本是殊途不同归,又何必强扭在一起?”
沈潇然一副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心中顾忌,等我处理完家中事务,我再亲自上门提亲,我一定给足你风光和体面,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听说外边的风言风语后,便决定非柳雨璃不娶,姑娘家最在意颜面和清白,怎能让她独自一人承受?
明日便是九月初九,楚王却迟迟没有动作,皇家最在意颜面,想必楚王是介意的,这正是自己求娶柳雨璃的大好良机。
“你等我。”沈潇然的声音沉重有力,这三个字如同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柳雨璃的胸口,令她喘不过气。
她后退两步,看向随风飘落的树叶,转移话题问道:“沈大人打算怎么做?”
沈潇然的神色黯淡了几分,他抬眸望天,喃喃道:“虎毒不食子,他却想杀了我……”
那天追星将父亲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自己,他整颗心被人狠狠揪住,丢弃在冰天雪地之中,变得冰冷麻木。
他在父亲眼中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柳雨璃有些诧异,这怎么可能?千算万算,她没想到沈丞相会对沈潇然起了杀心,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沈丞相竟如此狠心?”
“他亲自下令,若我胆敢伤害二殿下,可先斩后奏。”沈潇然扬起唇角,喉间划过一道苦涩。
“怎么会这样。”柳雨璃秀眉蹙起,这不正常!哪儿有父亲为了护住别人的儿子,竟要杀了自己的儿子,除非……
难道真如自己所想?这简直太过荒谬!
“姑娘是想问,我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沈潇然猜透了她心思,主动提及。
柳雨璃微微点头,亲生父亲怎会对自己的亲儿子痛下杀手?
沈潇然神情淡然,轻笑道:“其实,我也早有怀疑,我做梦都想他不是我父亲,可惜,我骨子里流的确实是他的血,而他也是我的亲生父亲……”
柳雨璃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丞相的反应太过奇怪,并不寻常。大人还是小心为妙。”
“你在关心我?”沈潇然俊眉挑起。
柳雨璃恢复冷色,转过身往家里走,“随口一说罢了。”
“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沈潇然快步追上,拦住柳雨璃的去路,“当初,如果当初先遇上你的人是我,你可会……”
“没有如果。”柳雨璃开口打断他的话,“大人何必自寻烦恼?即便悔婚,我与大人也是不会有结果的。时候不早了,先告辞了。”
“姑娘不要过早妄下定论,我是不会放弃的,你等我。”
沈潇然望着柳雨璃离去的背影,眸光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失去了最疼爱她的母亲,不想再失去他最爱的女子。
自己与沈家也该做个了断了。
两人各自离去,过了片刻,一辆黑楠木马车缓缓从巷子驶过。
马车中的俊朗男子端坐车中,双手平放在膝头,身姿挺拔,俊逸出尘。
他眉头舒展,缓缓闭上双眼,似是在盘算着什么事,那嘴角扬起一抹不着痕迹的浅笑,如同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