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怎知本将军会来?”江影还是忍不住问道。
“本公子舌战群官的好戏,可不想让将军错过。你今日就算不来,我也是要派人去请你的。”
柳雨璃轻摇折扇,将茶盏往江影面前推了推,“茶是凉了些,解暑气刚好。将军凑合喝吧。”
江影本想看他笑话,却再一次被琉璃反客为主,占尽上风,不禁气恼。
于是派人将凉茶倒了,又换上一杯热茶,奈何茶太烫,一时半会也喝不进嘴里。
这时,琉璃那慵懒的嗓音飘来,“将军为何舍本逐末,多此一举?”
江影听出琉璃的言外之意,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他倒不信琉璃当真有通天的本事,能猜中自己的心中所想?
众知州县令陆续走进议事厅,正襟危坐,小官小吏和豪强地主立在门外,将议事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约莫共有四五十人。
韩刺史来到江影身侧,沉声道:“今日中州官吏齐聚于此,任凭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敌悠悠众口。”
众官吏地主瞧有震南将军和刺史大人为自己撑腰,不由底气十足。
只要他们团结一致,琉璃公子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魏惊风听闻动静,走进议事厅,派白虎玄武等人在外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可不似陶恒那般从容淡定,别人不知,他最清楚,此时此刻位于高座的俊美少年,是他女扮男装的外甥女柳雨璃。
璃儿虽然自小冰雪聪明,古灵精怪,但今日是何等场面,他一个深谙世事的成年男子恐有招架之力,更何况是一个刚及笄的闺阁女子。
楚王远在苏州,也不在她身边,若真场面失控,该如何是好?
魏惊风后悔万分,当初就不该听陶恒的提议,更不该带柳雨璃来中州,如今算是体会到骑虎难下的滋味了。
无论如何,他也要护好自己的小外甥女,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魏惊风立于陶恒身侧,小声埋怨道:“这位先生,你最好确保今日平安无事,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陶恒微微挑眉,低声道:“这位公子,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一定要相信你的小外甥。”
“我信……”魏惊风嘴上说着相信,手上却暗自握紧腰间佩剑,以防万一。
众人看着位于高座之上的少年,那举手投足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诧异不已。
这气度这风姿,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其中一位知府打量着丰神俊朗的琉璃公子,率先开口:“听闻琉璃公子是云霄居士是关门弟子,不知都学了何神通?比起云霄前辈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个问题问得古怪刁钻,拿徒弟与师父比,若说没有过人之处,那便是自认无能,接下来会借题发挥,斥责琉璃不该管朝政。若说有过人之处,恐辱师名。
江影和韩刺史对视一眼,脸上浮现一抹嘲弄之色,只等着琉璃进退两难,自己败下阵来。
陶恒凝眉思索着应对之策,暗骂知府故意刁难,不知姑娘该如何应对?
柳雨璃合起折扇,眼角微微扬起,“恩师生逢乱世,群雄逐鹿,乃立国兴邦之大才。恩师一生高风亮节,不拘泥于功名利禄,是因看透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宁愿隐姓埋名,隐居山野,也不愿同流合污。
而我生于太平盛世,亦可躺在先辈们的功劳簿上吃老本。我不及恩师的潇洒豁达,因为本公子看不过眼的东西,偏偏要给他掰直了捋顺了,直到顺眼顺心为止。
若说,我比恩师的过人之处,那便是多了几分野心执拗,少了几分仁慈宽厚。”
话音一落,议事厅中寂静无声,琉璃这番回答堪称滴水不漏,话里话外的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他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魏惊风暗自松了一口气,貌似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韩刺史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冲一位通判使眼色,通判发话,“当年云霄前辈乃是先帝的开国军师,随先帝行军打仗,后被先帝封为国师。你虽是他的弟子,但并没有一官半职,你有何资格插手政务?这于理不合!”
“是!于理不合!”
“……”众人纷纷附和。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柳雨璃的眸光扫过众人,“中州百姓置身水火,就连我一介白衣都知为民解忧。你们这群食君俸禄的朝廷官吏却视而不见,反之与剥削百姓的地主豪强串通一气!你们眼中只有金银俗物,可有一个理字?”
不少官吏心虚的低下头,当官哪儿有不贪的?
江影心中暗骂草包,不过两轮便败下阵来。于是,他看向柳雨璃,厉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为民解忧,不知这忧该如何去解?”
柳雨璃不答反问,“不知将军可曾听过枭将东徙的故事?”
江影一脸茫然,不知琉璃又在卖什么关子。
魏惊风在一旁解释道:“枭是一种鸟,又称鸺鹠,其鸣声多在夜半时分,叫声凄厉,故而不招人待见。有天,枭逢鸠,鸠曰:子将安之?枭曰:我将东徙。鸠问:何故?枭答:乡人皆恶我鸣,以故东徙。鸠曰:子能更鸣,可矣;不能更鸣,东徙,犹恶子之声。”
“说人话。”江影撇嘴。
魏惊风摇头失笑,正想该如何解释,陶恒直言道:“斑鸠告诉猫头鹰说:你能改变你的叫声就可以了,若是不能改变叫声,即使向东迁移,那里的人们还是会厌恶你的叫声。
意思是解决问题要从根本上着手,否则只是治标不治本,白花功夫。将军也要被困死在这中原大地了。”
众人被陶恒这大大咧咧的解释逗笑,又不敢表现太过明显,只能一个个地掩嘴偷笑。
江影眉头紧锁,“何是根本?”
“百姓则是根本,民怨一日不除,将军一日不得安宁。将军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时好处他们收着,而将军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不说,还得替他们背黑锅。”柳雨璃秀眉微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韩刺史,意味明显。
韩刺史被看得心里发毛,生怕江影再临阵倒戈,这琉璃公子的眼光太毒,当真不好糊弄。
“公子既然说从根本解决,又该如何解决?总得拿出可行的计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