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璃以为自己与叶凤言不同,叶前辈太过洒脱随性,自己不会像她那样执着于一生一世一双人。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叶前辈当初该经历多么痛苦的抉择,宁愿狠下心离开先帝,也不愿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不过,叶凤言是聪明的,她虽然没能与先帝长相厮守,可她却永远活在先帝心中,永远永远。
程太后将柳雨璃眸底的复杂收入眼底,“想必容楚给你说过先帝与叶凤言的前尘往事,你心中自有定数,可想清楚了?”
柳雨璃眉眼清冷,眸若星河,“可惜,容楚不是先帝,我亦不是叶前辈。我不会像她那样牺牲自己成全先帝与别的女子。”
程太后有些诧异,“那你会如何?”
“杀负心人,夺取江山。”
柳雨璃眸光逐渐变冷,先帝逐鹿中原、一统天下,少不了叶凤言的辅佐相助,最终却落得所托非人的下场。
先帝在她与江山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为了稳固前朝,广纳后宫,负了心爱之人。
叶凤言心灰意冷,回到风月谷芙蓉渡,隐世避居。
先帝对她念念不忘,曾多次寻找无果,至死也未忘记年少时的意中人。这样的感情,看似深情,感动的也只有先帝自己一人罢了。
他不但负了叶凤言,更负了后宫万千女子。
若是无情,又何必再痴情寻找,若是痴情,又怎会为江山放弃爱人?世人都想要两全法,岂能事事两全?
“负心人,这个词妙不可言。”程太后思绪飘远,嘴角扬起一抹嘲弄之色,“世人都说先帝负了叶凤言,殊不知,是他先负的哀家……”
程太后欲言又止,再次看向柳雨璃,“哀家果真不如你心狠,如此心狠手辣,你这样的心性,做不了后宫之主。”
“臣女从未说过自己是良善之辈,更未说过要做后宫之主,容楚也从未说过要登基为帝。”
柳雨璃眸光淡淡,又道:“更何况臣女能活多久,还是未知,娘娘想让臣女知难而退,为时过早。”
程太后眼皮微动,对柳雨璃有些另眼相看,“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若非你只剩下五年命数,哀家还真舍不得你香消玉殒。”
柳雨璃那双清澈的水眸如一口死井,波澜不惊,仿佛在听一件极为寻常之事。
“你不怕死?”程太后又摇头失笑,“世上没有不怕死之人,想必你早有预料,而且已经坦然接受了?”
柳雨璃薄唇微勾,“横竖都是一死,臣女只剩下短短五年光景,有更重要的事做,并不想惶惶度日。”
若换做常人知道自己的寿数,定会一蹶不振,惶恐不安。可她是处之泰然,临危不惧的柳雨璃,任何人都会倒下,可她不会。
伤心是一时的,痛苦也是一时的,没有人能阻挡她向前的脚步。
就算死,她也要在最后的五年内得偿所愿,不留遗憾。
生而为人,为何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她浑然一身傲骨,决不允许自己苟且活着,郁郁而终。
无论是生是死,最后五年光景,她都要痛痛快快地活着,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程太后金缕护甲微翘,看着柳雨璃眉眼间的从容镇定,并不像是装出来的,遂问道:“更重要的事,是何事?”
“太后娘娘何必明知故问?臣女与娘娘都是一心为了王爷。”柳雨璃不再遮掩,与程太后说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生疏,少了几分原有的亲和。
“五年内,臣女可助娘娘一臂之力,得偿所愿,但娘娘也要让臣女得偿所愿。”
“你是在与哀家谈条件?”程太后神色微变,语气不满。
柳雨璃迎上程太后那审视的眸光,游刃有余道:“是,因为臣女有这个资格。娘娘也心知肚明,否则娘娘怎会与臣女多费口舌?”
程太后强忍住心中怒意,她向来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可像柳家三姑娘这样既聪明伶俐,又有心机手段的女子,实在难以把控拿捏。
稍有不慎,便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就比如现在……
“你想如何得偿所愿?”
“臣女只想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与容楚安稳度日。”
程太后再次问道:“五年后呢?你有没有想过?”
柳雨璃浅浅一笑,“五年后,臣女与世长辞,化成一缕孤魂,世上之事,皆与臣女无关。臣女只是不想虚度余生,何必执着身后事徒增烦恼?”
程太后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哀家怎知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柳雨璃眸底满是从容,冷冷启唇,“太后娘娘一直在借臣女的手,调查沈家。如今沈夫人的下落有了眉目。
沈家一旦倒台,二皇子又有何惧?这便是臣女送给太后的大礼,可还有诚意?”
程太后凤眸眯起,“单是寻到沈金氏的下落,便想让二皇子和沈家倒台?你未免太天真了些。”
“当然不是,沈夫人的下落,只是扳倒二皇子的敲门砖,臣女自有办法让真相浮出水面。”
“你有何计策?”
“待太后娘娘答应了臣女,臣女定一并告知。”柳雨璃卖了个关子,又道:“臣女还有两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成全。”
程太后单手支额,沉声道:“你莫要得寸进尺。”
“太后娘娘不妨先听臣女一言,再做决定也不迟。”
“你说。”
“其一,接下来五年,诸事由臣女布局,臣女不再受娘娘任何牵制摆布。”柳雨璃语气平淡,却隐约能听出与生俱来的威仪。
程太后轻哼一声,“好大的口气。其二呢?”
“其二……”柳雨璃欠身一礼,“若沈家倒台,还请娘娘出面,保沈家潇郎沈潇然一命。”
程太后手捻佛珠,凤眸中带着一丝探究,“你与沈家潇郎……”
柳雨璃垂眸解释,“他曾有恩于臣女,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娘娘成全。”
程太后的眸光再次落到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你倒是重情重义,哀家还真有些看不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