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册封礼,千凌昱回到楚王府。
瞧着程清歌和段翊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千凌昱欲言又止。
段翊向来有眼力见,率先问道:“王爷可是有话要说?”
“没什么……”千凌昱微微蹙眉,“下个月初六世子和郡主大婚,准备的如何了?”
程清歌眉眼含笑,那双狭长的凤眸也变得柔和起来,“一切准备妥当。”
“那就好。”千凌昱坐下身子,轻抿一口茶,接着问:“二郎最近如何?本王许久没见他了。”
段翊答道:“二郎也挺好的,听陶恒说,等开春了二郎也要去相看姑娘,争取上半年把婚事定下,下半年成婚。”
千凌昱盯着段翊,等他接着往下说,不料段翊却没有后话。
“王爷?”
段翊瞧千凌昱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禁摸了摸脸,“王爷一直看着末将作甚?怪不好意思的。”
千凌昱揉了揉太阳穴,“你当真不知是何意?”
“不知。”
段翊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扭头看向程清歌,“世子知道王爷是何意吗?”
“我也不知。”程清歌连连摇头,突然想起,“我还有公务在身,我先行一步。”
不等千凌昱发话,段翊也借故离去,“王爷,末将也有急事,先行告退。”
眨眼间,两人相继离开花厅。
千凌昱重重地放下茶盏,语气颇为不满,“这两人愈发没有眼力见!璃儿近日如何,也不给本王透露半分!”
“我最近很好,王爷呢?”
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撩人心弦。
千凌昱心中一喜,抬眸望去。
一道纤细的倩影站在桃木四扇围屏后,朦朦胧胧,虽看不真切,但还是被他一眼认出,屏风后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璃儿。”
千凌昱隔着一层梅花凌寒刺绣,凝视着屏风后的少女,“你再不来见我,只怕我今夜又要去做墙上君子了。”
柳雨璃掩嘴轻笑,“王爷摘下面具后,怎的还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别人笑话。”
“在你面前又有何妨?”千凌昱浅笑道,只有在璃儿面前,他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少女在屏风后迈着碎步,缓缓走动,裙角拂过屏风,发出沙沙的摩挲声。
她拖着慵懒的尾音,问道:“那你现在是王爷,还是阁主,或者是……”
“不管我是谁,是什么身份,我永远都是你的容楚。”千凌昱跟随着少女的脚步走动,行至屏风尽头,总算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他看着展颜轻笑的少女,眉目婉约,乌发如瀑,脸上未施粉黛,却如一朵绽放于清清水上的芙蕖,淡雅清丽。
她的一颦一笑,皆在千凌昱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这是强撑着他走出黑暗谷底的唯一一束光。
柳雨璃凝视着千凌昱那张熟悉的俊脸,莞尔一笑。
她伸出玉手,指尖轻轻抚过千凌昱的眉眼,触感温热。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与王爷重逢的场景,这一次,不再是梦。
千凌昱就这样静静站着,身姿依旧是清隽挺拔,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洒落在他的身上,如同镀上一层金色光晕,如梦如幻。
“你没有话想问我?”
“王爷指的是太和殿那晚?”
“嗯。”千凌昱点头,他和璃儿之间向来心有灵犀,有些话无需说破,便了解对方心意。
柳雨璃恢复正色,“原先我还会有些担心,怕王爷被仇恨蒙蔽双眼,做下无法挽回之事。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王爷依旧是曾经的王爷,从未忘记初心。”
若那晚王爷真的弑兄上位,死的人会更多,大皇子一党、二皇子一党,几个幼小的皇子,后宫嫔妃,皇室宗亲,还有拥护皇上的前朝大臣,京畿大营以及南海水师,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年皇上登基,奉有太后懿旨,而王爷却什么都没有,名不正言不顺地弑兄上位,会被世人诟病,乱臣贼子的罪名会世代永存,代价实在太大,并不可取。
就比如当初弑父上位的匈奴单于乌屠,以及弑兄上位的乌邪,永远被人唾弃。
以王爷的心性,自是不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上位。
“其实,除了不愿手足相残之外,我还是有私心的。”千凌昱并不掩饰自己的内心,坦言道。
“什么私心?”柳雨璃有些疑惑,不知还有什么能牵绊到王爷。
“比起皇上,我觉得还是当王爷更自在些。”千凌昱微微挑眉。
“仅仅是为了自在?”柳雨璃显然是不信的。
千凌昱走到案几前,轻拍软榻,示意柳雨璃过来坐,“最主要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柳雨璃坐下身子,听千凌昱继续往下说。
“原先我曾答应过你的一年之约,归隐田园,避世隐居,怕是要食言了。”
千凌昱轻叹一口气,“身为皇家儿郎,骨子里流着皇家的血,我怎会全身而退?只有本王权势滔天,才能护得身边人周全。
我既出身帝王家,这一生注定要活在尔虞我诈之中……
只是委屈璃儿了。不过,本王定会护好你,还有你的家人。”
“这是你该背负的使命,我从未怪过你。”柳雨璃浅浅一笑,“王爷此番历经磨难,九死一生,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选择怎样的道路,我都会陪着你。”
千凌昱微微摇头,一脸认真道:“这也是我正想说的,我从未问过你,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柳雨璃一时语塞,她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往后余生,注定你我携手相伴,未来几十年,璃儿想被困在深宫的牢笼之中吗?”千凌昱眸光有些复杂。
柳雨璃呼吸一紧,试探问道:“王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