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答道:“我本来要禀报的,不曾想昨夜宋大人来到府上搜查刺客,我怕节外生枝,没敢声张。”
沈潇然微微点头,派夜阑审问该书生的同屋,从同屋口中证实,昨夜书生起夜回来说见了刺客,吓得一夜未敢合眼,所言非虚。
门客大都是在科考中崭露头角的书生,在达官显贵人家中养的一些人,有的是具有真才实学,能在关键时刻替主人办事,有的是徒有虚名,骗吃骗喝。
他们的身份和家奴不同,虽然没有固定的差事,也不必干杂役,照样吃喝领工钱,他们对二皇子的忠心是信得过的。
这几年京中盛行养客之风,门客作为贵族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大皇子和二皇子等高门显贵,都养着大批的门客彰显尊贵,四处游说自己的贤能。
这个书生在三年前秋闱考中举人,摘得桂榜,算是安分守己。
沈潇然审视着书生,问道:“那个刺客多大年纪,样貌特征。”
书生仔细回想着,“他约莫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材修长,比我高些,气度非凡,绝非寻常男子。
当时夜色已深,看的不够真切,只是匆匆一眼,但我记得他的身形,若再见应该能认出。”
沈潇然轻揉太阳穴,闭目思索,脑海中不断涌出几人的身影。
这时,暗卫进来禀报,“主子,查出来了。宋通在药局外叫板那日,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南城先生陶恒。听说,两人当日还一起饮了茶,来往甚密。”
“陶恒?”沈潇然那双琥珀色的眸底微微发亮。
…………
三宝院内。
陶恒一脸惬意地躺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暗自感叹,姑娘这招贼喊捉贼的计谋,确实是高!
宋通算是彻底保住了。
就在陶恒晒着暖阳,昏昏欲睡之际,院门突然被人敲响。
陶恒心生疑惑,这个时辰,谁会来寻自己?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方才急促了几分。
陶恒掩去心中疑惑,起身开门。
木门打开,一抹红衣,张扬夺目,直直闯入陶恒视线。
“沈御史。”陶恒眼皮微动,再看沈潇然身后的众侍卫,暗叹不妙!
沈潇然薄唇微勾,嗓音低沉,“陶先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陶恒迎上沈潇然的眸光,“沈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只是今日不凑巧,并没有好茶招待沈大人。”
沈潇然幽幽开口,“都察院中备着好茶,不如请先生移步都察院品茶,如何?”
“沈大人的茶,陶某无福消受。大可不必。”陶恒轻笑一声,神情淡然。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陶先生以为自己逃得过去吗?”
“不知沈大人今日为何有兴致请陶某喝茶,总得给个说法,不然陶某可不敢跟沈大人走。”
“昨夜闹的满城风雨的刺客,是你吧?”
“刺客?”陶恒不动声色,“哦!是那个刺杀京兆府尹未果,又夜闯皇子府的刺客。沈大人还真是高看我,我怎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据我所知,陶先生的本事也不小。”沈潇然冷声道:“至于刺客是不是你,随我去了都察院,自有分晓。”
陶恒立在门前,身形挺拔,没有丝毫晃动,“沈大人为何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我不过是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教书先生。”
沈潇然不再藏着掖着,“实不相瞒,昨夜在皇子府中,先生的面巾掉落,正巧被府上的人瞧见了长相。
先生虽然深藏不露,但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真是可喜可贺。”
陶恒心中一紧,不似平日里的吊儿郎当,那张英俊的脸上神色如常,有股子不可撼动的凛然正气,“沈大人的定论,为时过早。”
“多说无益。”沈潇然手腕微抬,侍卫们立马让出一条路来。
他看向陶恒,语气中透着威压,“先生请吧。”
院外是他从巡防营调来的侍卫,暗中埋伏的有弓箭手,只要陶恒敢反抗,便坐实刺客身份。
待他一声令下,乱箭射杀。
陶恒今日是插翅难飞,在劫难逃。
陶恒环顾四周,看着虎视眈眈的侍卫们,忽的笑道:“沈大人,好大的手笔。”
沈潇然挑眉道:“请南城先生品茶,自然得彰显出本官的诚意,不然先生怎会甘心就范?”
陶恒那双黑眸似水一般平静,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波澜。
“沈大人此言差矣,陶某向来安分守己,此番随大人去都察院,只是为了配合大人办差,并非认罪伏法。”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潇然嘴角微微扬起。
在众侍卫的严防死守下,陶恒一派潇洒,走出三宝院。
在乘坐马车之际,他脚步一顿,还是毅然决然地乘上去往都察院的马车。
刚才并不是没有逃脱的机会,只是他一旦逃了,便是前功尽弃,对柳家、宋家而言,则是灭顶之灾。
他不能这样做。
昨夜是他一时大意,导致面巾掉落。若真被人指认,那他便一人揽下罪责,独自承担,决不能让姑娘暴露。
这一世,能识得姑娘足矣,也不至于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否则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漂泊……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似是不属于这个世间。
是姑娘给了他信仰和希望,今日便用自己的命,来回报姑娘的知遇之恩。
沈潇然和陶恒两人在马车之中,相对而坐。
他看着身姿笔直的陶恒,双眸微眯,“先生这般从容自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冤了先生。
先前总以为先生是轻狂不羁,就连我也差点被先生的表象所迷惑。”
陶恒嘴角上扬,“沈大人亦是如此,这冷若冰霜的面孔之下,又是什么样呢?陶某也很好奇。”
两人相顾无言,马车行至都察院门前缓缓停下。
来到一间无窗的屋子中,屋子中点亮了多盏烛火,光线明亮。
陶恒环顾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大咧咧地坐下,笑道:“沈大人心思缜密,陶某佩服。难道还怕我翻窗逃走不成?”
“对待南城先生,总得小心为妙。”沈潇然冷哼一声,看向门外,“进来吧。”
一位长相白净的书生走进屋子,“沈大人。”
沈潇然指向陶恒,“去看看,此人是不是昨夜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