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退去,凡是洪水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虽然官府对洪灾早有防范,但仍有人被洪水吞噬,牲畜、财物被洪水卷走,房屋、田舍被洪水冲塌。
陶恒从京兆府打探出的消息,据不完全统计,京都被洪水冲没九百余户,淹毙三百余人。
其中受灾最为严重的是地势低的城南,还有凤鸣山脚下的庄子。
全国有十九州受灾,淹毙四千余人,损毁八万三千余所房屋。
这些数字虽然触目惊心,但比起前世受灾伤亡人数,只占三成。
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多少百姓苍生的命运在这场洪灾中被改写。
“这场浩劫,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陶恒看着柳雨璃那舒展的眉头,叹了一口气,“好在姑娘新置的宅子里,还未置办家具。
我刚买的乌木鎏金床,算是被泡了个干净!本是买的黑乌木,竟被泡成了梧桐木!”
柳雨璃听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陶恒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买的明明是黑乌木,奈何那奸商把梧桐木浸了墨,滥竽充数忽悠我!
乌木床被水泡后,外边那一层黑漆浓墨全都掉色泛白,我这才知道上当了。”
柳雨璃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还有人敢骗到你的头上。”
陶恒无奈道:“以后姑娘可千万别去他家买东西,真是奸商!”
“这奸商图财不害命。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图财害命的奸商。”柳雨璃的话另有深意。
陶恒听得一头雾水,“姑娘这是何意?”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柳雨璃凝眉思索,“你还得再去做几件事。”
“姑娘但说无妨。”
“去给京兆府尹宋通知会一声,全城洒扫火燎,尤其是雄黄熏香,不可少。务必每日三次熏香消毒。人畜死伤,路有尸骨,尽快焚烧深埋死尸,阻断感染。”
“我这就去。”陶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抬腿就走。
“等等!”柳雨璃唤住他,接着说:“还有一事。”
柳雨璃低语几句后,陶恒不禁一个愣神,“这可是姑娘说的,回头穆辞要是怪罪,可不能怪我头上。”
柳雨璃若无其事道:“他若真要怪罪就来怪我,与你无关。”
陶恒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忙不迭地离开庄子。
他只管领命做事,至于别的,有姑娘兜底,倒也不怕。
陶恒下了山,先去了一趟京兆府尹,与宋通喝了一个时辰的茶。
有陶恒给自己出谋划策,宋通也乐得自在。
自从两年前高博落水案,陶恒助宋通破案,他对陶恒可谓是言听计从。
再加上,陶恒还是探花郎的教书先生,又有南城先生的名号加持,陶恒的话他深信不疑。
陶恒离开京兆府,径直往穆家走去。
来到穆府门前,陶恒理了理衣衫,冲门房小厮道:“去通传一声,穆辞的救命恩人来了。”
小厮还以为产生了幻听,“谁?”
陶恒吊儿郎当地倚在穆府门前的石狮上,“你尽管去通传,穆大公子自然知道我是谁。”
片刻后,穆辞从府中走出来,看着立在石狮前的陶恒,并不意外,“你怎么来了?寻我有何事?有话快说!”
“你这人好生记仇!”陶恒一脸不满,伸出手指一算,“这都过去四年了!怎么还记着呢?”
“四十年也得记!”
穆辞没有一点好脸色,想起当年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你把我从王府掳走就算了,利用完我之后,又把我一个人丢出去给那蒙面人当诱饵!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好汉不提当年勇!”陶恒摆摆手,“你如今不也好端端的在我面前站着,又没缺胳膊少腿儿!”
“你这人!”穆辞脸色铁青,陶恒这个家伙!等自己缺胳膊少腿就晚了!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是你对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陶恒摆起谱来,“再说了,当年我料定你不会有闪失,才拿你当的诱饵,我又怎会真的坑害你?我陶恒可不是那样的人!”
穆辞被说得哑口无言,轻哼一声,“巧言令色。快说,今日来寻我有何事?”
陶恒上前几步,揽住穆辞的肩,笑道:“还记得咱俩初次相见的地方吗?”
“记得。”穆辞一脸警惕地看着陶恒,“那年我去凤鸣山上采药,遇到狼群,你恰巧路过,及时出手相救,救了我一命。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就知道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陶恒拍着穆辞的肩,叹道:“虽然时隔七八年了,但我常常想起你我初次相见的场景,心生怀念。”
“怀念?我可一点都不怀念……”
穆辞撇嘴,当时他被狼群吓得六神无主,鞋都跑丢了,样子好不狼狈。
这对他来说是耻辱,一点都不愿想起来。
陶恒却兴高采烈地提议道:“时隔多年,不如我们今日故地重游一番怎样?”
“不怎么样,我不去。”穆辞浑身写满拒绝。
陶恒突然转了性,眼巴巴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你这……”
穆辞看得一个愣神,语气软了几分,“不是不去,而是这两日京都城中有不少发热的灾民,我得去义诊。”
“发热?”陶恒心中一惊,“除了发热,还有什么症状?”
“咳嗽、胸闷……”穆辞语气一顿,“你又不通医术,问这些作甚?”
陶恒眸底一亮,暗叹:果然和姑娘说的都对上了,那穆辞更得去了!
他一把揪住穆辞的胳膊,接连问道:“是不是反复发热?高烧不退,你又无药可医?”
“是,你怎么知道?”穆辞有些诧异。
“跟我走就对了!快走!”陶恒不由分说,推搡着穆辞往马车方向走去。
穆辞的力气比不上陶恒这习武之人,又不知陶恒在卖什么关子,只好半推半就地乘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