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段家之后。”
云霄眉心微动,喃喃道:“怪不得对王爷如此忠心……”
“还请前辈指点迷津。”段翊拱手道。
云霄意味深长道:“姑娘此次身受重伤,死里逃生,确实是救了王爷。但并非丧命,区区刺客,还要不了王爷的性命。”
段翊有些慌乱,“前辈的意思是,这次姑娘救王爷并未破了生死劫?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难道非要一命抵一命吗?”
“一切自有天意,天意不可违。老夫还要给姑娘采药,先告辞了。”
云霄背着手,往竹林深处走去。
段翊愁眉不展,心乱如麻。
王爷二十岁的生死劫究竟该怎么破?王爷与三姑娘,他都难以割舍,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之策吗?
忽闻身后一声响动,段翊转身,却见千凌昱站在不远处墙角,正双目猩红地瞪着自己。
“王爷……”
段翊心头一震,难道王爷都听到了?
千凌昱揪住他的衣领,愠怒道:“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段翊慌乱无神,“王爷,你听我解释……”
千凌昱胸腔里像翻江倒海一般,低吼道:“你还想解释什么?你几次三番撮合我和璃儿,原来是想让她替本王挡灾破劫?什么有死必有生,难道为了让本王活着,就要让她死吗?”
段翊垂下眼眸,“末将不想王爷有事……”
千凌昱手上青筋暴起,质问道:“那璃儿呢,你把她置于何地?得亏她一声声地唤你段大哥!你可配得上这声段大哥吗?”
“末将确实对不住三姑娘,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千凌昱眸光骤冷,忽然明白过来,“苦衷便是奉了母后的旨意,是吗?是母后派你寻的柳三姑娘,说她能化解本王命中劫数。
所以,在柳家到凉州赴任的第二天,你便带本王去知州府看凤头鹦鹉。
画舫游湖也是你故意安排本王,与璃儿相见。
还有诸多种种。
这次来芙蓉渡,也是你故意安排,带本王来此赏荷。
你把璃儿当成什么?
把本王对璃儿的感情又置于何地?”
段翊被问的哑口无言,“末将不想王爷死,太后娘娘更不想王爷死。这也是无奈之举。”
“母后?”
千凌昱眼眸微红,轻笑出声,“本王离开京都五年,这五年间母后可曾回过一封书信?我对她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她怎会在乎本王的生死?”
父皇驾崩,母后冷落,他从一个受宠的皇子变成封地藩王,这么多年,他心中的苦楚,谁又能体会?
段翊极力解释道:“太后娘娘心中是有王爷的,娘娘她怎会不在乎王爷的生死?”
“不想本王死,就要用璃儿的命换本王活着吗?”
“三姑娘是凤凰命格,这是她的使命,她也是心甘情愿救王爷的。”
千凌昱忽地松开手,冷声道:“什么生死劫、什么凤凰命,纯属无稽之谈。
璃儿只是璃儿,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她应该无忧无虑,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不该背负使命,更不该被你们利用。”
“可两年后,王爷命里的生死劫……”段翊担忧道。
千凌昱负手而立,浑身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本王不信命,更不认命。”
“若王爷有什么闪失,三姑娘又怎会好过?”
“可若璃儿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也绝不独活。”千凌昱眉眼间满是决绝,丝毫不为所动。
段翊声音颤抖,“王爷!”
“本王的命数,自己背负,不要把璃丫头牵扯进来。”
千凌昱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暗哑,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神情落寞,负手离去,来到湖边。
荷花深处,小舟飘荡,少年抬眸望天。
他那双淡泊出尘的眼眸,明明像是平静的湖泊般,静如止水。
可眸底深处却仿佛看到了惊涛骇浪,波澜起伏。
良久,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段翊焦急地守在岸边,足足等了许久,小舟缓缓靠岸。
“王爷……”
千凌昱走下小舟,“你回京给母后复命吧。”
“本王……不再见璃儿,你们别想再利用她。至于本王的生死劫……人终有一死,本王宁愿慷慨赴死,也决不苟活。”
千凌昱指尖一片冰凉,语气极其平静,犹如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段翊望着千凌昱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只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
他隐瞒王爷这么久,终究还是被王爷知道了。
依王爷的脾气,定会刻意疏远三姑娘,宁愿此生不复相见,也不牵连她,更别说让三姑娘一命换一命。
王爷对三姑娘情深至此,令人动容。
只是两年后的生死劫……
想到这里,段翊不禁后背发凉,他得快些将变故禀报给太后娘娘。
…………
花窗半开,暮色渐沉。
落日余晖将窗外竹叶的落影照进屋内。
柳雨璃单手扶额,时不时地往门口处张望,“春樱,王爷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春樱探头往外看去,“王爷刚才去寻云霄前辈问姑娘的伤势,不知为何去了这么久。”
柳雨璃掩去心中不安,垂眸翻看书卷,草草翻了几页,思绪飞转,难以专注。
直到窗外最后一缕余晖散尽。
她合上书卷,“春樱,扶我起身瞧瞧。”
春樱上前劝道:“姑娘,你伤口刚结痂,不能起身。”
柳雨璃掀开薄被,强撑起身,“我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姑娘……”春樱手足无措。
“璃儿,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千凌昱走进屋子,连忙扶住柳雨璃,嗔怪道:“一点都不听话。”
柳雨璃松了一口气,乖乖倚坐在床上,“王爷去哪儿了,为何去了这么久?”
千凌昱故作镇定道:“我去山上打猎,刚回来,害璃儿担心了。”
柳雨璃扬起嘴角,打趣道:“王爷每日去山上打猎,只怕这山中的鸽子、野鸡什么的,一听到王爷的名讳,就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窝了。”
千凌昱忍不住敲了敲柳雨璃的小脑袋,眸底满是宠溺。
“难道本王的大名只能震慑鸽子野鸡?”
“当然不是。王爷战神威名,如雷贯耳,我在很久以前便听过。”
柳雨璃的墨发如瀑般垂落在肩上,乌发黑眸,那双眼眸不似原先的宁静淡泊,宛然有楚楚之色,冰肌玉骨更显柔弱,惹人爱怜。
皓月随云流动,夜风燥人。
似有一股异样的晚风从窗外拂来,千凌昱的俊脸微微一热。
“很久是有多久?”
“久到记不清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