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里荷花开得甚好,所以慕名而来。”柳雨璃浅笑告辞。
村妇们因落雨的缘故,也不再多言,指完路后,便各自往家里跑去。
柳雨璃执伞而行,一大片盛开的荷花映入眼帘。
微风乍起,湖面泛起一层层涟漪,粉荷垂露,盈盈欲滴,白荷带雨,皎洁无瑕。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姑娘,你看!”春樱不知瞧见了什么,惊呼出声。
柳雨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渔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钓竿,独处一叶扁舟,漂泊于湖中。
春樱好奇问道:“下雨天垂钓,还真是少见!能钓到鱼吗?”
柳雨璃突然起了兴致,“不如我们等着瞧瞧?”
“那渔翁雨中垂钓就算了,我们冒雨看人垂钓,是不是有点……”春樱觉得自家姑娘有些傻,但是不敢说。
就这样,柳雨璃和春樱执伞站在湖边杨柳树下,静静看着渔翁垂钓。
渔翁察觉到柳雨璃的目光,泛舟而来,“姑娘可是要避雨?”
柳雨璃行了一礼,“是小女唐突了,惊扰了前辈。我是来寻人的,正巧路过此处。”
“不知姑娘寻的是何人?”
“未曾谋面的故人。”
“既然是未曾谋面,为何称为故人?”
柳雨璃答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我与故人志同道合,定会一见如故。”
“不知所云。”渔翁摆了摆手,继续雨中垂钓。
临走前,柳雨璃好心提醒,“前辈,这里地处上游,水流湍急,鱼儿顺流而下。在此处冒雨垂钓,怕是收获不佳。”
渔翁捋了捋胡须,“无妨。”
柳雨璃并未见有鱼上钩,“前辈,可钓上鱼了?”
渔翁看向柳雨璃,“无鱼有诗。”
柳雨璃心生疑惑,“还请前辈赐教。”
渔翁静坐在船头,缓缓开口。
“仙宫琼阁醉朦腾,不解凡间疾苦声。
下野终知民意贵,凤凰浴火获重生。
烈火重生准瞬间,高歌乱世忘愁眠。
江湖不禁人间怨,一样涅盘度九天。”
此诗一出,柳雨璃心头一震,凤凰涅盘重生?
再联想到大姐曾说,自己出生那天有位老道士上门,说柳家三姑娘凤凰命格。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前辈!”
柳雨璃看着渐行渐远的渔船,唤道:“前辈!这首诗可有深意?”
渔翁声音低沉,“天机不可泄露。”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无名无姓。”渔翁驾着小舟,悠悠远去。
柳雨璃双手微微颤抖,“前辈可是云霄居士,夏侯前辈?”
渔翁以敲船舷为节拍,歌唱道:“六十凤月一老翁,芙蓉一渡谷连空。世间多少无常事,良夜月明竹林中。”
湖畔传来渔翁那悠扬的歌声,久久回荡在芙蓉渡中。
放歌渔者,鼓枻诗翁。
想必这位渔翁便是故人云霄居士,名为夏侯渊,是举世无双的谋士。
柳雨璃沿着湖边往前走,回想着渔翁歌中所唱,世间多少无常事,良夜月明竹林中。
良夜月明竹林中……
春樱看着柳雨璃脸色微变,担忧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春樱,我们快去寻竹林。”
“竹林?”春樱不解问道:“姑娘不是去寻故人吗?”
“故人就在竹林之中。”
两个少女执伞远去,一路往前走。
远远瞧见前方有一大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间小院,踏上一条石子甬路,来到门前。
“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等了良久,无人应声。
春樱又敲了两声,还是无人回应。
“许是家里没人。”
“无妨,在这里等会吧。”柳雨璃合上伞,站在屋檐下等候。
雨势渐大。
春樱有些担忧道:“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姑娘可别着了凉。”
柳雨璃沉下心,“总会来的。”
…………
与此同时,千凌昱漫步湖畔,路上落英满地,水洼片片,落雨声在耳畔簌簌作响。
但见岸边杨柳依依,湖中荷花朵朵。
“洗尽铅华,风清傲骨,雨天赏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千凌昱长身玉立,如松挺拔,天青色衣袍穿在他身上,随风而动,如琼枝玉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纵使江山如画不敌他半分风姿卓然。
段翊环顾四周,寻找柳雨璃的身影,无心赏景,随口应了一声,“公子说的是。”
他正好瞧见停在岸边的一叶扁舟,“雨天垂钓,真是稀奇。”
千凌昱一同看去,猜测道:“若不是为了生计,谁愿冒着大雨垂钓?”
段翊有些疑惑,“难道不是公子所说的风雅而雨中垂钓的?”
他可弄不懂文人口中所说的风雅,究竟是何物。
千凌昱摇头,“我看不像,这深山之中,怎会有风雅之士?若真是为了生计发愁,不妨帮上一把。”
他走上前,问道:“老人家,你为何冒雨垂钓?”
渔翁收回鱼竿,闻声看去,忽然神情一滞,“你……”
“老人家别怕。”
千凌昱看着湖中摇晃的小舟,“这会儿风雨大,不妨等雨停后再垂钓。”
渔翁盯着眼前容色无双的少年郎,久久不语。
“老人家,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千凌昱瞧着神情复杂的渔翁,再次问道。
渔翁缓过神,“老夫确实遇上了难处。”
千凌昱摘下腰间荷包,“这里有少许银两,老人家快拿去应急。”
渔翁却不接荷包,“老夫的难处并不在这黄白俗物之上。”
“那在何处?老人家但说无妨。”千凌昱眉眼温和,等渔翁继续往下说。
渔翁垂眸问道:“若身陷绝境,走投无路,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之时,试问公子该当如何?”
段翊皱眉,“放肆!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不得无礼。”
千凌昱眺望远方,眸光清澈,似乎穿过千山万水,最终落在雨雾中的高山之巅。
沉吟片刻后,他那道清冽的嗓音响起。
“万丈深渊终有底。纵使跳下,也是淡入凡尘。所谓云端,跃下,便是深渊万丈。”
渔翁缓缓抬头,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年,眸中闪过一丝赞许,“公子见解独到,老夫佩服。”
千凌昱心生疑惑,“难道这就是老人家的难处?”